“……”</p>
“腊月二十四日。”</p>
“陈三石率领洪泽营全体将士，在狼居胥山上祭天，之后在蛮族大都举行禅礼，蛮族四部大汗宣布归顺我大盛。”</p>
战报很详细。</p>
但听到最后。</p>
文武百官只从当中提炼出来三个词语。</p>
饮马冰河！</p>
封狼居胥！</p>
禅于蛮都！</p>
这三个词语，日后将会变作成语！</p>
这三个成语，哪一个单独拿出来，也都是天大的奇功。</p>
可它们……</p>
融合在一起了！</p>
以至于请和殿内，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当中。</p>
战报的结果如果属实，意味着什么？！</p>
意味着。</p>
陈三石仅仅凭借着一营兵马，就把困扰中原四国数百年的蛮人问题，几乎解决！</p>
累积损失将近十名武圣！</p>
蛮族如今活着的，就算是有，恐怕也只剩下最后的一两名。</p>
还有损失的二十万兵马！</p>
算下来。</p>
没有五十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恢复得过来！</p>
五十年以内，北境都不会再有战事！</p>
此等功劳……</p>
哪怕是当初太祖曹燮立国之后，亲自册封的十二名上将，也没有过如此巨大的功劳。</p>
也就是说。</p>
年仅二十一岁的陈三石的功勋，超过了大盛朝立国以来的任何一人！</p>
配享太庙！</p>
足以配享太庙！</p>
武庙十哲，当有他一袭之地！</p>
活着的……</p>
武庙十哲，兵家之圣！</p>
经过长达盏茶时间的沉寂之后，才陆陆续续有人回过神来，仍旧在不停地倒抽冷气，沉浸在震撼当中。</p>
直到最后。</p>
也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p>
更多的是窃窃私语。</p>
“这陈将军，才二十一岁吧？”</p>
“二十一岁，就到达如此成就。”</p>
“实乃我辈武将之楷模！”</p>
“如此大的功劳，封侯是肯定的。”</p>
“单纯按照功劳来说，其实国公都没问题……”</p>
“但就是问题所在。”</p>
“真要是封了国公，他才二十一岁，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立功封赏，再往上……”</p>
“岂不是要异姓王了？”</p>
“我大盛朝自从立国以后，都还没有过异姓王吧？”</p>
“这是以后的事情。”</p>
“……”</p>
龙椅之上。</p>
隆庆皇帝的面容上看不出神色，瞳孔变得愈发幽深。</p>
“恭喜陛下！”</p>
群臣这时候才说道。</p>
“蛮族心腹大患已除！”</p>
“之后北境将再无战事！”</p>
“北境百姓幸甚之至，我大盛朝幸甚之至！”</p>
“大盛朝必将千秋万代！”</p>
“……”</p>
“严良。”</p>
隆庆皇帝的龙音响起，终止群臣的话：“最近几天，你和内阁好好商议一下，该怎么封赏陈三石，然后递到万寿宫去。”</p>
“老臣，遵命！”</p>
严良躬身领命。</p>
隆庆皇帝起身离去。</p>
他来到屏风后，立即往嘴里塞了几颗丹药。</p>
煞气入体！</p>
还好，数量不多。</p>
但只怕是也要休养一些时日。</p>
“陛下？”</p>
黄鸿急忙上前，但被示意停下。</p>
“几十年了。”</p>
隆庆皇帝就地坐在蒲团上调息：“朕的老弟兄孙象宗，马上就要去了，一百年的寿元，也算是喜丧，朕也算是对得起他。”</p>
“这是自然。”</p>
黄鸿附和道：“孙督师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大盛，但同时，也数次对陛下不敬，还记得隆庆五十七年，他在皇宫外捅死了当时的兵部尚书。</p>
“像这样的罪过，他可没少犯下。</p>
“每一样，都是死罪。</p>
“能容他到现在，完全是陛下宽宏大量，又念及往日旧情，陛下，自然对得起他，也对得起每一个朝臣。”</p>
“是啊，北境的麻烦没了。”</p>
隆庆皇帝闭目道：“新的麻烦又出来了，孙象宗，到死都在骗朕。”</p>
“陛下是指？”</p>
黄鸿隐隐有了猜测，但他不敢再打扰，缓缓退下。</p>
与此同时。</p>
屏风前的太监也高声道：“退朝——”</p>
……</p>
大庆。</p>
皇宫。</p>
御书房。</p>
“阿妹？”</p>
顾心兰日日都守在后门处，终于见到一袭黑金衣裙的女帝御剑归来。</p>
她焦急地咬着嘴唇：“怎么样了？咋不见石哥儿？”</p>
“他在阴山。”</p>
大庆女帝行走之间，清风拂面而过，那一柄飞剑也迅速缩小，直到化作袖珍之物后消失不见。</p>
“阴山？”</p>
顾心兰很快想起这个地方。</p>
作为一个将军夫人，她的家中就挂着舆图，就算是不刻意去研究，也多多少少会看上几眼，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p>
“呀。”</p>
顾心兰担忧道：“那不是蛮人的京城么？石哥儿他这次不是就一万多人，怎么都打到那里去了……”</p>
“阿姐竟然还知道他手底下有多少人。”</p>
大庆女帝称赞道：“看来阿姐对政务的处理是愈发熟练了。”</p>
盛朝的战事闹得如此之大。</p>
即便是有延迟性。</p>
庆国这边也是会多多少少得到一些情报的。</p>
“归荑，你有没有帮石哥儿？”</p>
顾心兰问道：“他一个人，别再出什么事儿。”</p>
“朕凭什么帮他？”</p>
女帝来到殿内，就看见趴在鹿皮毯子上学走路的婴孩。</p>
“姨、姨木~”</p>
婴孩含糊不清地喊着。</p>
“你这凡夫俗子，整日就知道傻乐。”</p>
女帝直接将其掠过，朝着书案走去。</p>
“归荑？！”</p>
顾心兰有些生气地说道：“若是阴山的危险你实在处理不了，阿姐自然也不会逼着你去冒险，毕竟那是阿姐的男人，不是你的，可我分明看到凉州方向的红光消失，说明大危已解，你要是这都见死不救，说明你真是修仙修得六亲不认了。”</p>
“阿姐，你、你竟然因为他责怪朕？”</p>
女帝面颊变得更加冰冷：“你放心吧，他没死。”</p>
“当真？”</p>
顾心兰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着急，连忙上去拉住妹妹的手：“归荑，阿姐是真的担心你，这次见面以后，总觉得你怪怪的，害怕有一天，你连姐姐都不认了。”</p>
“阿姐，我辈修士要封心红尘，否则将来在突破之时，是有可能会入心魔的，这些跟你说，你也不懂。”</p>
女帝握着姐姐的纤手：“那个陈三石，你也不必担心，他立了大功，是不会死在大漠里的，就算要死，也是死在北凉。”</p>
“立功，还要死？”</p>
顾心兰有些没想明白：“这是哪门子道理？”</p>
“功高震主。”</p>
女帝不急不慢地讲道：“盛国老皇帝生性多疑度量狭隘，是容不下封疆大吏有真才实干，还拥有民心的，好不容易盼死孙象宗，又来了一个孙象宗的弟子，他能睡得着觉吗？”</p>
“盛国的皇帝，真有这么坏心眼？”</p>
顾心兰对于详细事情并不知情：“那怎么办呀？”</p>
“简单。”</p>
女帝平静地说道：“你写信把他喊来大庆，当我大庆的驸马，既能一家团圆，又能享荣华富贵，岂不是一举多得？”</p>
“只怕石哥儿，是不会愿意的……”</p>
……</p>
大漠。</p>
蛮族大都。</p>
“大人！”</p>
“弟兄们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拔回凉州。”</p>
“你们先出发吧。”</p>
陈三石吩咐一句后，回过头看着面前的两人。</p>
宇文大汗宇文景濂，和九皇子宇文信。</p>
经过陈三石的安排后。</p>
扶持了宇文部落，帮他们占据新的地盘。</p>
然后，又让宇文大汗退位，让九皇子宇文信上位大汗，顺便还处理掉了几个对他不满的兄弟和叔叔。</p>
“好好干。”</p>
陈三石拍拍他的肩膀：“我等你回来找我报仇。”</p>
“好，你等着！”</p>
九皇子宇文信信誓旦旦地说道：“十、二十年内，我就杀回北凉找你！”</p>
陈三石没有再理睬，走出大都城之后，骑上白鹄马，几个呼吸之后就消失在漠南的尽头。</p>
“唉……”</p>
宇文景濂眼看着白衣走远，才长出一口气，终于敢颤颤巍巍地坐下。</p>
这一次。</p>
他们所有部落的损失，都太惨重了。</p>
“父亲！”</p>
九皇子宇文信安慰道：“你不必难过，我说到做到，二十年内，必定率领天族勇士，杀回北凉，生擒白袍！”</p>
“不可，万万不可啊！”</p>
宇文景濂闻言骇然失色：“我儿，如今我宇文部得到不错的利益，你又坐上大汗的位置，这辈子只需要安安静静地享乐就好，千万不要想着去打北凉，否则的话，我宇文一族只怕是连现在的地位都保不住啊！”</p>
“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承认，我现在是还不够强。”</p>
宇文信反问道：“但是难道，我就没有厚积薄发，大器晚成的可能性吗？”</p>
“绝无此种可能！”</p>
宇文景濂脱口而出。</p>
……</p>
离开蛮族大都之后。</p>
洪泽营一路急行军南下，朝着北凉返回。</p>
同袍的尸体太多。</p>
实在是不可能全部带回去。</p>
但他们沿途若是遇到，都会在陈将军亲自带领下，就近找个不错的地方掩埋立碑，而且每一个人，都有名有姓。</p>
返回的途中，大漠之上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p>
不过这雪，是自然的。</p>
途中。</p>
他们路过玛瑙河。</p>
“回头，可以专门调个几千人来此地驻守。”</p>
汪直看着辽阔的草原：“这一带牧草极其肥沃，就连蛮族都有相当一部分战马出自这里，咱们北凉以后，也不会缺马了。”</p>
“是啊，都是弟兄们换来的。”</p>
陈三石说道：“加快速度吧，过年是赶不上了，看看能不能赶上元宵节。”</p>
……</p>
二十五日后。</p>
凉州城门。</p>
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在城外迎接。</p>
他们都已经得知。</p>
这次凉州的妖魔。</p>
全都是那位陈三石，陈将军率领着洪泽营赶走的！</p>
是陈将军和洪泽营，救了他们，救了凉州上上下下几百万人！</p>
犹如他们的，神明！</p>
“我没记错的话，这位陈将军，是孙督师的关门弟子吧？”</p>
“对，错不了，就不到三年前收的。”</p>
“咳咳~”</p>
一名耄耋老人拄着拐杖：“老朽年轻的时候，就是孙督师在北边打了几场大仗，换来北凉二十多年的安宁，如今，又是孙督师的弟子救了我们，真是一脉传承啊！”</p>
“听说孙督年岁已高，这次出征都没有随军，你们说，他的衣钵将来是不是就由陈将军来继承？”</p>
“那还用说吗？”</p>
“咦，但是孙督师不是还有个大弟子，那位吕将军么，虽然在北凉的时间不久，但我可没少听说书先生讲他的故事。”</p>
“那也比不上陈将军啊。”</p>
“陈将军打的仗，哪一次不是惊天动地？”</p>
“对对对。”</p>
“而且孙督师一看也没有要传衣钵给大弟子的意思，否则的话非要收这个关门弟子做什么？”</p>
“说得有理。”</p>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陈将军留下来当督师最好。”</p>
“是啊。”</p>
“陈将军当年还干过携民渡江的事情，将来有朝一日要是凉州再遭难，他肯定也不会弃我们于不顾。”</p>
“说得对，说得对！”</p>
“……”</p>
“回来了，大家伙快看！”</p>
万众瞩目之下。</p>
荒野官道上。</p>
扬起漫天灰尘。</p>
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颤动。</p>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盛的旗帜，然后便是鎏金的“陈”字将旗。</p>
白袍白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p>
“乡亲们！”</p>
“陈将军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呐！”</p>
“我们可得好好感谢！”</p>
“……”</p>
不用他说，百姓们也早就准备好各式各样的东西，齐齐跪倒在地。</p>
“陈将军在上！”</p>
“请受我等一拜！”</p>
“……”</p>
不远处。</p>
骑在千寻身上的陈三石看见这一幕后，不得不下马徒步：“诸位乡亲，职责所在，陈某人自己家眷也在城内，自当竭尽全力，不至于如此的。”</p>
“将军这是哪里的话。”</p>
“您这是天大的功德。”</p>
“如果可以的话，都应该给陈将军建座功德庙。”</p>
“……”</p>
“这话可说不得。”</p>
陈三石连忙说道：“陈某哪里消受得起？”</p>
“恩人！”</p>
“陈将军和部下，都是我们的恩人！”</p>
“嘿，老张你是才搬到凉州来的，你儿子不就在洪泽营吗？”</p>
洪泽营许多将士都是从京城或者其他地方调来的，入驻以后，家眷也都会陆陆续续迁徙过来，一起在凉州城内住下。</p>
“可不是嘛，当时我还说呢，不好好待在京城，跑来这荒山野岭，结果想不到，立了这么大的功劳。”</p>
“这次肯定要升官发财了吧。”</p>
“同喜同喜。”</p>
“咦，老张，你儿子帮我挑过水，我认识他，怎么没见着他人？”</p>
“咯噔~”</p>
老头心间一沉，本就跪倒的他，彻底瘫倒在地上。</p>
百姓们的气氛。</p>
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p>
阵亡七千将士，按照五口之家来算的话，就是三万余家眷。</p>
这三万余人的天，还是塌了。</p>
“诸位乡亲们，都起来吧。”</p>
陈三石一个一个地扶了半天，才终于带动人们主动起身。</p>
他看着用呆滞目光望着自己的男女老少们，最终开口道：“你们家里的儿子、丈夫，跟着我打仗没能回来，是我陈三石无能。</p>
“但是，他们的死，将会换来凉州乃至整个北境长达数十年的安宁！”</p>
“我向你们保证，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会报给朝廷，朝廷是不会亏待你们的！</p>
“我陈三石，也不会忘记你们。”</p>
安抚过阵亡将士家眷之后。</p>
其余的百姓们又簇拥着上来送东西，鸡蛋、白面、青菜、条件好的甚至还有咸鸭蛋，腊肉。</p>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p>
赵康十分苦恼地说道：“按照军纪，督师是不让咱们收百姓的东西的，说这样容易造成吃拿卡要，可他们非要给，挡都挡不住。”</p>
“王力。”</p>
陈三石唤来部下：“你带着人，收东西的时候记一下姓名，收的东西价值多少，回头就换成同等价值的米面粮食。”</p>
“好，我知道了。”</p>
王力抱拳离去。</p>
进城的路。</p>
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完。</p>
兰姐儿不在，孙璃也不能见面。</p>
这次来接他的。</p>
只有孙不器和陈云溪。</p>
“爹爹。”</p>
陈云溪拿着一串糖葫芦：“溪溪写字换钱，给你买的。”</p>
“哟，你才几岁就能挣钱了。”</p>
陈三石把她抱上马背：“不过，你怎么想着买糖葫芦？”</p>
“上次爹爹不是挺爱吃的吗？”</p>
陈云溪认真地说道。</p>
“是，我挺爱吃的。”</p>
陈三石吃着糖葫芦，看着身边的孙不器：“怎么，有话要说？”</p>
“是我爹。”</p>
孙不器说道：“我爹说你回来以后，立即去府里见他。”</p>
师父……</p>
陈三石微微颔首。</p>
是该先去看看他老人家。</p>
“好，我知道了。”</p>
陈三石应了一声，就快马前往督师府。</p>
在后山的湖边凉亭内，见到在钓鱼的孙象宗。</p>
出乎意料的是。</p>
这次老人家身边的鱼篓里，装的满满当当都是鱼。</p>
他正把一条大鲶鱼从鱼钩上取下来，心情颇为不错：“嘿，老夫临了临了，总算是神功大成了！”</p>
“师父。”</p>
陈三石来到身边，抱拳道：“弟子回来了。”</p>
“干得不错，这次，连我都没想到。”</p>
孙象宗话锋一转：“不过老夫叫你来，不是要夸你的，是想问问你接下来如何打算。”</p>
“打算？”</p>
陈三石问道：“师父，你是指……”</p>
“你有两条路。”</p>
孙象宗重新抛竿，说道：“第一，就是带着你师姐他们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隐居起来，老夫在外面有些朋友能帮你安置好，但你小子如今也算是声名在外，能藏多久，难说。</p>
“这第二呢，就是继续留在凉州，领你的兵，练你的武，后面免不了要遇到更多的麻烦事。</p>
“老夫就带你去见一些人。</p>
“你，选哪个？”</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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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