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景璘,只觉一切荒谬得很。</p>
“陛下还有什么事不曾告诉我?”我说。</p>
“还能有什么事。”景璘的唇边浮起一抹弯弧,似在自嘲,“阿黛,朕与你一样也是那困兽。盼着有一日破牢而去,可挣扎了许久,仍在笼中。”</p>
“太后已经与赵王联手,是么?”我说,“赵王与北戎勾结,意图不轨,这些,太后都知晓?”</p>
“母后不曾与朕提过。”景璘道,“不过这些于她而言并非紧要。”</p>
“为何?”我问。</p>
“因为她也知道,朕时日无多。”景璘的声音平静,“朕撒手之后,只留下一群孤儿寡母。阿黛,若你是太后,会怎么做?”</p>
——</p>
这石虎城,历经兴废,比我想象中的小了许多。除了戍卫,这里还作为仓储只用,故而所有的屋舍都是砖石筑成,一间连一间,很是紧密。许多屋舍建作碉楼的模样,上下数层,暮色下,巍峨耸立,与背靠着的山势融为一体,颇是壮观。</p>
官署就在城中央,建作瓮城模样,一抹夕阳的光辉落在高高的城墙上,下方,已经点起了火把。</p>
杜婈和韩之孝已经被押走,缬罗等一众回纥人倒是得了宾客的礼遇,除了收走兵器,并无为难。入城之后,徐鼎令人将他们带往驿舍。</p>
走出马车之时,风雪已经消停,有人抬着肩舆上前。</p>
景毓向景璘一礼,道:“请陛下乘舆。”</p>
景璘也不看,径直入内。</p>
我跟在后面,才走两步,有人上前,想将我拦下。</p>
景璘倏而回头,将那人狠狠推开。而后,他拉着我的手,继续往前。</p>
无人再敢阻拦。</p>
各种各样的目光望过来,我没有挣开景璘的手,只老实地跟在他身旁。</p>
心里很是明白,当下,我确实只有跟在景璘身边才可安全。</p>
不过,与眼下的处境,以及杜婈和韩之孝被抓起来的事更让我焦虑的,是赵王的意图。</p>
方才赵王摆的那一番威风,已是显而易见,在这个地方,无论徐鼎还是守将景毓,都听赵王的。而现在的赵王,全然没有了从前那装一装恭顺的样子。</p>
这说明,他不但不忌惮景璘,也不忌惮子烨。</p>
赵王行事,一向是谨慎的。他小心翼翼地在朝廷和天下人面前维持着那忠厚高洁的形象,能让他有朝一日连假装也不屑的,那么他定然是得到了那撕破脸的时机。</p>
景璘说得不错。</p>
他若驾崩,京城就没有了皇帝,说不定会立刻被洛阳吞并。太后要保住手上的东西,那么现在就要为景璘的身后之事考虑。而放眼天下,能帮助她继续对抗子烨的,只有赵王。</p>
这一层,显然太后是想通了。</p>
太后不会对付景璘。</p>
那么,值得动用这么大阵仗来保证其插翅难飞的,就剩下我了。</p>
我望向远处,最后的一抹夕阳光消散在白雪皑皑的山顶上。</p>
手不自觉地又放在了小腹上。</p>
上官黛,心里一个声音道,任凭再大的事,你也不可乱了心智。</p>
——</p>
官署的前堂里,大门上垂着厚厚的毛皮帘子,炉火烧得温暖。</p>
赵王已经等候在了这里。</p>
他仍面带微笑,上前来,向景璘一礼:“陛下一路辛苦。臣已经备下了晚膳,还特地从京中带来了御医,照看陛下龙体。”</p>
那语气虽恭敬,却俨然如同主人。</p>
而景璘虽是皇帝,在他面前不过宾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