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之孝在北戎待了这么些年，已是对戎人的行事之法了解甚深。</p>

瓮康的弟弟叫勒温，一直与瓮康不睦。今夜瓮康要动手杀缬罗的事，是勒温向缬罗通风报信，缬罗将计就计，与勒温练手，反将瓮康杀了。</p>

此事做得漂亮，连我们三人都被蒙在了鼓里。</p>

鄂拉部不大，很快，就被缬罗和勒温的人控制住了。</p>

我们走出帐篷的时候，只见外头躺着几十具尸首，火光之中，死相各异，雪和着泥，都被染成了暗红色。全部族的男女老少，此时都被驱赶了出来，跪在地上，无人敢说话。</p>

纵然寒夜里刮着风，我的鼻子也灵敏得很，闻到血腥之气，又是一阵干呕。</p>

杜婈忙借机拉着我走远，与韩之孝一样寻找马厩。</p>

可惜，缬罗做事颇为周到。她的人将所有的马匹都集中起来，看守着，我们一匹马也捞不着。</p>

还说什么刀枪无眼，让我们找地方躲着。我心想，敢情也并不是让我们有多远多多远。</p>

风中，传来缬罗的声音。</p>

帐篷前的空地上，她正对着全鄂拉部的人训话。</p>

“王女说什么？”杜婈问韩之孝。</p>

“说瓮康坏了信义，惹怒天神，她为天神惩治瓮康，若有追随之人，也要与瓮康一个下场。”</p>

杜婈哂然。</p>

正当此时，忽然，黑夜中响起了低低的号角声。并非是在附近，而是在远处，寒风之中，透着诡异。</p>

“是大王子。”韩之孝道，“他要动手了。”</p>

杜婈不由又紧张起来，我却镇定了许多。</p>

这大王子，确实少了些魄力。他若是能不那么投鼠忌器，在缬罗进入鄂拉部之后就亲自出手，与瓮康一道发难，那么缬罗不会有什么反抗的机会。想来，缬罗在国中不止一次让他碰了壁，以至于让他如此忌惮。</p>

果然，缬罗对此早有准备。</p>

她也不防御拒敌，而是让人将营地四面的大门都打开，仿佛迎客。而营地之中，点起了熊熊的篝火，鄂拉部所有人都走了出来，站在围栏后面，夜色里，人影绰绰密密麻麻。</p>

这看着虽有气势，但我知道，其中老弱妇孺占了七成，若大王子决意进攻，未必抵挡得住。</p>

杜婈疑惑道：“敌我悬殊，那大王子却磨磨蹭蹭犹犹豫豫，王女何不趁这机会逃跑，也可免了一战。”</p>

韩之孝道：“这般夜里，仓促上路，其危险，不亚于与数倍之敌一战。且鄂拉部是回纥安插在这边的楔子，轻易拱手让人，后患无穷。到不如反戈一搏，将大王子击退，挣下整个鄂拉部，有利无弊。”</p>

说话间，那号角声仍在响着，却似乎已经裹足不前。</p>

韩之孝听了听，摇头：“这大王子果然是个不成器的，被缬罗这番虚张声势吓住了。”</p>

这边，也响起了号角的声音，却见缬罗骑着马，带着几个侍从，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p>

在离营门数丈远的地方，她停下来，朝前方的黑暗中喊话。</p>

回纥话的音调高亢，穿透夜里的寒风，仍能听得清楚。</p>

没多久，对面火光亮起，果然黑鸦鸦的一片人马。</p>

一人也策马出来，看那讲究的装扮，可知这大约就是那大王子。</p>

缬罗和大王子皆亲自上阵，隔着数箭之地，你来我往一番喊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