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他。”红昭来了兴致,“听说二十年前,他也是穷人,赶上那年大水,淹了地,颗粒无收,许多人要饿死了,就他平日里省吃俭用,还有余粮。他就拿那些粮食换了几亩地,结果自己一家人差点饿死。”</p>
“但家里多几亩地,熬过这年,第二年收成就翻了一翻。再转一年,官家推广新种,说是能提高收成,让大家拿旧种一比一的换,别人不敢弄,他却把地全栽了新种。当年于他来说,也是一场豪赌,关键赢了。”</p>
“尝到甜头后,他就找上村里的懒汉,租他们地种,给的租子很高,那些懒汉本就不愿干活,租出去和自己种收成差不多时,又怎会不同意?”</p>
“就这样,他的盘子越滚越大,后来还做起生意,才有今天的周老爷,才有那么多绸缎庄,你说这样的人,有钱不是天经地义么?”</p>
辛苦积攒,勤劳致富,好像没问题……下次把那几个大子儿偷偷还他?反正也还没花。</p>
狗娃想了想,“富人都是他这样的么?很多人不是生来富贵么?”</p>
“是啊,他孙子就生来富贵,可他和他儿子是吃过苦的。”红昭跟他说,“那些大富之家,祖上总有一代甚至几代人是吃过苦的,到他们这代,守得住家业就继续享福,守不住一样要吃苦,比如前几天被妈妈打出去的王公子。”</p>
那个王公子的事情,狗娃也是听说过的。他家以前和谢友福家差不多,做的食盐生意,那可非同一般,当年两人算的至交好友。</p>
可有一年,王公子他爹去越国谈笔大买卖,可钱还挣着,先遭了山匪,几十个护院都没护住他爹的命,人就这么没了。</p>
他爹没了,王公子接手生意,一个平时只知花天酒地,书也没读几本的公子哥,哪里做的了生意,短短三五年过去,家里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就这,隔三差五还要来香暖楼充阔少。</p>
可惜,昔日的伙伴都不再搭理他,一些姑娘的缠头之资,也不再是他出得起的。心里落差太大,便经常喝酒闹事。</p>
念在他曾在香暖楼砸过大把银子,境遇也着实令人可怜,只要不是太过分,金姐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让他过去了。</p>
但那天居然想闹绣水姑娘的场子,自然是打出去了事……现在想想,某人还真有做害人精的天赋。</p>
有人贫穷,后来富贵。有人富贵,后来落魄。穷也许会一直穷,富却不见得一直富,红昭想给狗娃说的,大概就是这些。</p>
莫笑人穷,莫妒人有,只拿自己该拿的,心里别有那么多理所当然。</p>
娘丢了以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跟狗娃讲道理,平时都他自己在琢磨,好的坏的全吞,到最后,多是以利己为先,错还是对,也就难说了。</p>
“谢谢红昭姐,我记下了,会认真想想的。”</p>
“真乖,喏,赏你的。”红昭拿块软糕喂他。</p>
狗娃嚼着甜糕问,“不过,红昭姐,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p>
“谁说没关系?”红昭小脸往下拉了拉,跟着一叹,“臭小子,难道你想红昭姐在这儿做一辈子?我肯,妈妈还不让。过个两三年,人老珠黄,总是要找个去处的。做过这行,给人当正妻是没指望了,也就给人做小的命。”</p>
“红昭姐认命,但总得挑个好人家吧?他品行如何,家里老婆凶不凶,红昭姐嫁过去会不会被欺负等等等等,不打听清楚行么?虽说能常上这儿逛的没几个好人,但总得挑一个不那么坏的,对不对?”</p>
这问题,狗娃答不上来,甚至不想去答,听一个十六七的女孩说过两三年人老珠黄,本身就够不是滋味,再加后面一堆……绣水那小魔女也能想这些多好。</p>
“红昭姐,你不是说送你簪子那人就挺好么?为什么不跟他走?”</p>
“不是姐不跟他走,是他看不上你姐。京里的官家子弟,眼界高着呢,哪里看得上姐这样的丑丫头。”</p>
红昭幽怨地拨拨那根簪子,“就这,还是他送人家,人家不肯要,才随手丢我这儿的。大方倒大方,但全无心肝,你说姐怎么可能找这种人?”</p>
既然不找,干嘛埋怨?</p>
狗娃咧嘴,“跟我一样没送出去……嘿嘿,不会又跟我家那个大小姐有关吧?”</p>
“哈!这次还真不是她!”红昭说起这个,顿时兴高采烈起来,看来女人都差不多,只要有人比自己更惨,就能开心到笑,“听说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什么样的人不清楚,肯定是手腕非凡的人物,不然也不能把一个京城公子哥迷的神魂颠倒,不能自己。”</p>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小妖精连个老女人都没比过,主动上门,却吃闭门羹……哈哈哈!”</p>
你比过了?</p>
狗娃悄摸后退,生怕让她传染上疯病。</p>
红昭发觉,正要发作,咣当一声,小丫鬟翠柳撞门进来,“红昭姑娘,大事不好了,妈妈让你去救场。”</p>
红昭即刻转头,死死盯住某只小狗子,意思不言而喻。</p>
“……”</p>
她又惹祸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