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p>
暮色中,炊烟腾起,灯火渐亮,静寂的小山村瞬间鲜活起来。毕竟是年节,烟花爆竹没有,饭总要吃的。</p>
咯吱咯吱。</p>
高岸地身影端着瓦盆踩着雪,从村这头走到村那头,最后在况家的木门前停下,安静了七八秒,才提起嗓子唤一声,“狗娃。”</p>
灶台前,添柴看火的孩童转头看向娘亲,“是范叔。”</p>
寒君瑀把最后一个野菜团摆在屉上,盖上盖子,手在围裙上抹抹,“娘去看看。”</p>
转身掀开帘子出去,迈出房门立定,抬眼望过去,真诚地问,“他范叔,有事么?”</p>
范和没想到是女主人出来招呼,不禁愣了愣,随后稍稍端起瓦盆,“炖只兔子,过节一个人无趣,想找况兄喝一杯。”</p>
两家都是六年前打外边迁进来的,和土生土长的村民还没那么亲近,逢年过节在一起聚聚,说抱团取暖也好,说同命相连也罢,总之还算有些交情。</p>
“阿平进山还没回,要不,你先进来坐?”寒君瑀站那边询问,并无即刻过来开门迎客的意思。</p>
有些不近人情,但往日里嚼舌根的多,范和又是个名声不好的,和村里一个寡妇勾勾搭搭,虽然人说不上坏,但瓜田李下,隔壁又住着个大嘴巴,有些话真是好说不好听了。</p>
范和也没挑理,转目望向远处的山峦,暗色中山影幢幢,不见活物奔走,眉头不自觉挑起,连眼角斜下到脸颊的疤都像是跟着张开。</p>
“是去山南还是山北?”</p>
山南一侧临越,山北则近夏。越国一线向来安宁,不像夏人勇武好战,时不时派斥候尖兵潜进来。但这样的天气,又是年节,夏国再不安分,应该也不会启衅,除非拿兵士的命不当命。</p>
寒君瑀秀眉微拧,“走时没注意,可是哪里不妥?”</p>
“午间从南山那边回来时,发现许多人走过的痕迹,应该还带有重物,想来只是路过,和咱们没多大关系。”范和收回目光,把手里的瓦盆放门前雪地上,“既然况兄不在,那我先回去……有事的话可以叫我。”</p>
说完,抬头,转身,大步而去,干脆而利落。</p>
寒君瑀这才往前走了两步,“他应该很快回来,到时叫你吃酒……路滑小心些。”</p>
远处,范和像是朝后挥了挥手,很快消失在暗色中。</p>
寒君瑀叹口气,毕竟不是隔壁那心怀不轨的,这样对待,礼节上还是有亏的,但又不能不这样,哪怕知道对方并无恶意。</p>
走过去拉开门,低头看那满满一盆,还未凉去的兔肉,心里越发愧疚,犹豫许久,才弯腰捧起。</p>
“啧啧啧,人长得好看就是吃香,大把男人抢着巴结,一口捞不着也得紧着犯贱。”</p>
廖金花应该偷听许久,等那边人走了,赶紧出来嘲讽。</p>
寒君瑀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笑,“金花嫂子,你也很好看啊,把大贵哥迷的言听计从,从来也不说一个‘不’字。”</p>
夸的恰到好处。</p>
自己什么条件什么做派,自己清楚,廖金花给噎一下,等反应过来,人家已经端着盆进屋,不禁气的跺脚,“小骚蹄子,牙尖嘴利,老娘看你还能浪多久,开春高虎那色胚准到!”</p>
她故意扯开嗓子,屋里的寒君瑀自然听到,但也只是把瓦盆轻放到桌上,什么也没说。</p>
狗娃小小年纪却气不过,一根柴大力杵灶堂里,“真想撕了她嘴!恶婆娘一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