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夕并不否认,用浅色的眸子又将孟得鹿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打量了个遍,意味深长道:“孟得鹿,你真的很聪明,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便有种预感……他日,你会掀翻整座长安城!”</p>
“怪不得自从我一进入蕉芸轩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炽凤枢’离我很近,甚至总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我怀疑过漫香,梅如,桃若……却独独错过了你!原来,你才是‘炽凤枢’的人!”</p>
“只可惜,为时已晚……”</p>
婵夕哀叹一声,一口乌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溅在尚未上漆的石碑上,染红了她和荷亦的名姓!</p>
“不好,她方才喝的酒有毒!”</p>
孟得鹿的反应竟快过身经百战的蒋沉,飞身上前扶住婵夕,双指抵住她的天突穴,想要替她催吐解毒。</p>
“没用的……此毒……见血封喉……”婵夕气若游丝,“没想到……我此生最幸福的一刻竟是命赴黄泉,因为我终于……可以向世人大声宣扬我们那……不被世俗所包容的爱情了……也终于可以见到,我的爱人了……”</p>
婵夕的头无力地垂在孟得鹿的臂弯,任由她百般呼唤摇晃,都再没了一丝回应……</p>
次日,婵夕与荷亦的坟前多了一片小小的蒲公英,那是孟得鹿特意请人栽种的。</p>
义母告诉过她,世间的每一种花都有属于自己的判词,而蒲公英的判词正是“无法停留之爱”……</p>
处理过婵夕与荷亦的后事,漫香又命孟得鹿悄悄去县廨将桃若的尸首收殓了回来安葬。</p>
这几日,蕉芸轩一团乱麻,县廨的日子也很是不好过。</p>
自打徐喻进了南监,简直就像钦差巡查,天天拉着白镜核查戚实佴命案的所有细节,事无巨细,一律亲笔记录。</p>
“这案子!不像是我们审他,倒像是他审我们了!若搁以往,兄弟一定是二话不说,脱下皂靴薅住头发,左右开弓一顿大嘴巴子,管叫再难缠的犯人也服服帖帖!”一位不良人气呼呼地抱怨。</p>
“你可别!此案关系重大,朝廷说不定随时会派人下来督查,咱们还是乖乖夹起尾巴吧!”另一位不良人小心提醒。</p>
“哎,自从这徐喻来了,兄弟我居然有种……轮值加班的感觉!”</p>
“来了来了,又来了!”白镜哭丧着脸,捧着几张墨迹未干的纸冲进班房,高声念了起来,“‘当日,我前往戚宅为戚兄高中贺喜,戚兄特设家宴盛情款待,当时,房内有猛虎下山的屏风一扇,檀木桌子一张,凳子两只,宴食有长生粥、金乳酥、箸头春、金铃炙、葱醋鸡、汤浴秀丸,酒是新丰酒,我身上穿着一件锦缎襕袍,紫袍黄袖,脚上穿着六合靴,头戴幞头巾,戚兄身穿一件灰色半臂衫,上面印着野鹿图纹,发间挽着一支骨簪……’,他是不是有病啊,天天写这些废话做什么!”</p>
一向八面玲珑的白镜也崩溃了,一把将徐喻刚写的“供状”撕得粉碎!</p>
来替桃若收尸的孟得鹿恰巧路过,听出白镜念的是抱月亡夫的案子,不由留心,“差爷请再念一遍。”</p>
白镜没好气地白了孟得鹿一眼,蒋沉却深知孟得鹿机敏,忙拾起地上的碎纸拼拼凑凑,又念了起来,“长生粥、金乳酥、箸头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