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登山时遇到过这对夫妻，当时不觉得什么，后来听人说，这对夫妻已经八十岁了，从庐山到泰山再来黄山，就这么一路过来，精神的根本看不出有八十岁。</p>
那对老夫妻笑眯眯的道：“是我们。”</p>
颜汐分享买的饼，兴致勃勃的道：“你们一路走，不觉得累吗？”</p>
老爷子先笑起来道：“累了就歇歇，这辈子就这么点时间了，祖国的大好河山都没看完呢。”</p>
颜汐肃然起敬，竖起大拇指：“我也想到处看看。”</p>
老太太跟着道：“他想到处看看，我就陪着他走，反正我们身体都好。”</p>
颜汐点点头，看了眼霍瑨深，道：“你八十岁，还有这体力吗？”</p>
霍瑨深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道：“我一周健身至少三次，以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八十岁没有问题，应该还能背着你走。”</p>
颜汐上下扫了眼，皱了皱鼻子道：“你就吹吧。”</p>
对面老太太道：“你们是夫妻吧？小年轻真好。”</p>
颜汐笑笑：“是啊，我们在度蜜月。”</p>
“哦？度蜜月啊，好好好……”老太太笑呵呵的，“我跟老头子都是夕阳红。”</p>
颜汐挽着霍瑨深的手臂，脑袋靠在他的胳膊上。她道：“夕阳红好。”</p>
一路上，彼此都是有说有笑的，老夫妻在前几站的时候下车了，又过来两个男孩子，颜汐拿出牌打了几圈，一直到目的地下车。</p>
打了车直奔预订的民宿，天色已经黑透，颜汐把行李往房间一丢，拉着霍瑨深看乌镇夜景。</p>
灯影交织的小镇有着别样的繁华，随便哪家店里一坐，吃了当地的美食果腹。</p>
江城的饮食习惯跟乌镇差不多，但不知为何，到了这里看到一样的东西还是想吃上一次。</p>
颜汐一手鲤鱼糕一手粽子肉，霍瑨深擦擦她的嘴吐槽她：“幸好你不是三头六臂，不然还不够你吃的。”</p>
颜汐撇撇嘴，道：“哎呀，霍先生，大隐隐于市，你来了这儿，没有人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霍先生，就别绷着了。你什么样儿我没见过，就别在我面前装酷了。”</p>
乌镇桥多，颜汐见着桥就走，完全不在乎是不是会找不到回民宿的路。霍瑨深瞥她一眼，轻咳了一声道：“我本来就这样，不像你，放飞自我。”</p>
颜汐哼了声，过了桥前面是一家鞋店。颜汐走进去，一对小情侣正拿着画笔在白色的板鞋上画图。</p>
颜汐看向霍瑨深，怂恿道：“来两双？”</p>
霍瑨深低头看看自己锃亮的皮鞋，从开始创业后，这种板鞋就没穿过。</p>
颜汐瞧他：“不愿意？”</p>
霍瑨深从货架上挑了一双款式问老板：“四十三码的，还有三十五码的，有没？”</p>
老板一看，爽快道：“你挑的是我家的经典款，有货，你在那边挑花式，一会儿拿来就可以画图了。”</p>
门店服务员立即掀了布帘子到后面取货，颜汐则拿了画本挑图案。她问霍瑨深：“你喜欢哪个？”</p>
霍瑨深偏头看着那对小情侣在画机器猫，他皱了皱眉，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穿机器猫。一转头，看到颜汐指着两只猫，眉头皱得更紧了。</p>
“不好。”</p>
颜汐道：“我觉得画猫比较简单……再看看吧。”</p>
一页页翻过去，颜汐想挑容易画又能穿出去的，忽然，霍瑨深指着一张图道：“这个适合你。”</p>
“貔貅？”颜汐歪着头打量，“难度太高，应该画不出来吧。”</p>
霍瑨深瞥了一眼她认真思考的模样，道：“我是说这个像你。”</p>
“像我？像……”颜汐回过神来，抱着画册砸他，“你才只吃不拉呢。”</p>
动静太大，惊动店里其他客人，霍瑨深握住她的手腕道：“小心让别人看到了。”</p>
颜汐转头看了一眼四周，毛着眼睛瞪他，抽回手继续看起来。她指了一张图：“就这个了。”</p>
呵呵，惹到她，就让他看看她的厉害。</p>
她指的是个张了獠牙的野猪，霍瑨深的呼吸沉了下来：“……这个，不大好吧。”</p>
颜汐对着他呵呵冷笑两声：“我觉得挺像你的。”</p>
……</p>
一番磨叽以后，两人各自拿了画笔在鞋上作画。霍瑨深给颜汐画狐狸图腾，颜汐给他画的是狼图腾，一边画一边嘟囔：“挑了这么麻烦的，这么多毛毛……”</p>
好不容易画结束，颜汐瞥他的脚：“穿上。”</p>
霍瑨深看了眼，幸好老板打了底图，不然不知道被她画成什么样子。</p>
两人换了新鞋，拎着购物袋去下一处。婉转的歌声从空气中飘过来，一听就是酒吧驻唱在表演，于是就进去了。</p>
相比较于另一种酒吧的喧闹，这里比较安静，只有歌手空灵的嗓音，其余店客只是听着欣赏，一杯鸡尾酒一碟小零食足以。</p>
颜汐撑着下巴，静静的听歌。</p>
“……谁说的，人非要快乐不可，好像快乐由得人选择，找不到的那个人来不来呢，我会是谁的谁是我的。”</p>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p>
她看向霍瑨深，他比她听得还要认真。</p>
颜汐轻轻的戳了下他的手指，低声问道：“怎么啦，想到你自己？”</p>
霍瑨深看她一眼，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没吭声。</p>
颜汐的手指轻轻的敲在桌面上，随着歌声打拍子，等到一曲结束，歌手说可以点歌。</p>
桌角的盒子里放着点歌牌跟笔，颜汐想了想，拿起笔写上歌曲名举手，那歌手走下台，颜汐把歌牌还有小费一起递上。</p>
那歌手看了眼颜汐的面孔，微微怔了下，似乎在想像她这样娇小的姑娘怎么会点这样的歌，不过看她长相英气，倒也不是太奇怪。</p>
歌手走回台上，拿起吉他调音，道：“有位漂亮的姑娘，想听一首老歌，在此也祝这位姑娘就像这首歌一样，不受束缚，成就最好的自己。”</p>
“让我悲也好，让我悔也好，恨苍天你都不明了。让我苦也好，让我累也好，随风飘飘天地任逍遥。”</p>
“英雄不怕出身太淡薄，有志气高那天也骄傲，就为一个缘字情难了，一生一世想捕捕不牢。”</p>
“相爱深深天都看不到，恩怨世世代代心头烧，有爱有心不能活到老，叫我怎能忘记你的好……”</p>
霍瑨深看向颜汐，颜汐的手指打着节拍，说道：“我觉得我们就跟歌词里面的人一样，出身淡薄，但是心比天高，而且竟然还把事业做成功了。”</p>
“我需要一个丈夫，而你需要一个女人做掩护的时候，我们就遇上了……你说这首歌是不是跟我们很像？”</p>
霍瑨深的言语寡淡：“嗯，像。”</p>
歌词与他们的经历相似，但他觉得，歌词里的洒脱更像是说出了颜汐的性格。爱的时候深爱，不爱的时候转身就能走，天地间任由她潇洒。</p>
不只是男女之间的爱情，亲情友情都是如此，没有什么能够羁绊住她的。</p>
他们的经历到底有所不同。她成长在颜家，身边有母亲跟妹妹相伴，而他从小就经历过孤儿院的生活，温阮是他唯一的亲人。</p>
他扯唇淡淡笑了下，想到两天后就要回去，心中便沉甸甸的。</p>
她会跟着他回家吗？</p>
霍瑨深看向颜汐，颜汐磕着瓜子，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过去：“怎么了？”</p>
霍瑨深笑了下道：“瓜子磕多了，小心瓜子牙。”</p>
颜汐：“……”</p>
这个男人，半点浪漫都不懂，也没见给她剥几颗，直男的思维真可怕。</p>
两人在歌曲结束后离开酒吧，就着越来越深的夜色继续闲逛了会儿，大半店铺都关门休息了，游客几乎看不到，青石板路上只有门口的灯火还亮着。</p>
颜汐肩膀上披了一条披肩御寒，两人手牵着手，脚步即便很轻也能听到嗒嗒的声音，心情格外的平静。平静到好像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天亮起也无所谓。</p>
颜汐看了身边男人一眼，道：“霍瑨深，你还记得火车上的那对老夫妻吗？”</p>
男人“嗯”了声：“记得。”</p>
颜汐道：“我真希望我们老了也能那样。到八十岁的时候，看遍千山万水，听过几场音乐会，此生就无憾了。”</p>
霍瑨深淡淡笑，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很美好。他道：“你这是在跟我预订往后余生吗？”</p>
颜汐停下脚步，抬起他们戴着婚戒的手道：“我说的是希望，有希望总是美好的。”</p>
霍瑨深笑了下，攥紧她的手指道：“你在暗示我，我就当你在跟我表白。”</p>
“切，瞧你美得。”颜汐要松手，却被他握得更紧。</p>
民宿的招牌投影在地面上，亮出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圆，颜汐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一下跳到那个圆形中，说道：“你说，我这样像不像星际穿越者？”</p>
她指着天上夜空：“看，有只飞碟要接我回去。”</p>
霍瑨深看她尽情的耍幼稚，唇角勾着微微的笑。</p>
其实，她从来没有享受到真正的照顾，什么事都要靠自己，从小就独立自强，按说她的心智早已生出千帆过尽的沧桑，变得成熟冷漠，可她还能保持这样一颗纯粹的童心。</p>
为何温阮就不行，为何……他也没有了这样的一颗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