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起孔佑亲了沈连翘，成深秀就牙齿痒痒。</p>

“菩萨不会怪罪好人，”沈连翘的手指在衣袖中攥紧，讥讽着摇头道，“像你这样被人当刀使的人，才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p>

成深秀惊怒间起身，就要骂沈连翘几句。可沈连翘已经快步走到大殿后面，摆弄起那里的什么东西，叮叮咣咣，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p>

罢了。</p>

皇后只是说让她看好沈连翘，只要她不到处乱走，也便罢了。</p>

不远处的比丘尼已经手持烛台离开，外面起了大风，她顺手关紧殿门。</p>

“啪嗒”一声异响，不知是什么。</p>

沈连翘警觉地走过来，小心翼翼把门往外推了一下。</p>

“你怎么了？”成深秀蹙眉道。</p>

“门锁了。”沈连翘道。</p>

“门锁了又怎样？”成深秀放下毛笔，走到沈连翘身边。</p>

她一直很讨厌这个女人。</p>

当初她想嫁给刘礼，结果刘礼心仪沈连翘。后来她想嫁给孔佑，结果孔佑又同沈连翘拉扯不清。</p>

这个女人像是挡在她富贵路上的一块臭石头，怎么都踢不走。</p>

沈连翘扭头看着成深秀，对对方的蠢笨充满同情。</p>

“门锁了，”她缓缓道，“殿内刷满桐油。”</p>

“桐油怎么了？”成深秀像是一具只装着问题的行尸走肉。</p>

沈连翘摇了摇头。</p>

还是从小有爹娘疼爱好啊，疼爱得她不设防，也不知世道险恶、人心叵测。</p>

“桐油易燃，原本是刷在殿外防雨的。刷在殿内，是因为这里要起火。”</p>

“你别吓我！”成深秀退后一步，“火从何起？”</p>

沈连翘看了一眼燃烧的烛台道：“因外面传言你要同太子订婚，你又因为我在赏花宴落水，于是我们在佛堂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你不小心把烛台打翻，故而起火。”</p>

成深秀脸色惨白看着沈连翘，突然迅速走到烛台边，猛然吹灭烛火道：“这样就好了！我乃相府小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不屑于同你争风吃醋！做不了太子妃，我就做太子侧妃，将来太子殿下宠爱谁，还不一定呢！”</p>

啊……沈连翘心道，怎么办，成深秀这姑娘，傻得有些可爱了。她这么想着，忽然觉得眼前的景物有些扭曲，摇摇晃晃的，头脑开始迷糊起来。</p>

“成小姐，”沈连翘问，“你腰里挂的香囊，是皇后赏的吗？”</p>

三司会审的法堂里，正说起十七年前的大火。</p>

堂内朝臣听得胆战心惊，堂外百姓听得咬牙切齿。</p>

“杨秋皓死得不冤，当初的确是他，偷偷带人刺杀先太子殿下。他那时只是卫尉军一名八品卫丞，协同上官掌京畿地区守卫。杨秋皓先写文书，说益州附近因为猎杀野狼，引得狼群到处流窜，让驿站驿丞紧锁大门。是因为这个，燃起大火时，他们才无法逃出的。”</p>

丞相成坚发问道：“我记得当初良氏族人里，许多都是江湖中人。他们身姿矫健身手不凡，驿站的围墙虽然高，但他们没道理逃不出来。”</p>

“是，”刘礼道，“但那时快到端午节了，朝廷说他们端午节必然是在路途中度过。故而把香包送到宜阳驿站，在此地分发下去。那个晚上，驿站内到处都是香包的味道。那香包里，掺着令人手脚麻痹、头脑昏沉的药。”</p>

一直没有说话的魏光嗣忽然开口道：“但良氏夫人因为有孕，故而没有动香料。”</p>

所以她能逃出来，并且带上了先太子嫡子。</p>

大堂内静了静，汤瑞听得浑身发抖气息混乱，恨不得晕过去。但他勉力支撑着，问道：“可当初晋王殿下您，也才只有七岁。您怎么可能策划如此周详的刺杀呢？”</p>

“对，”廷尉大人刘季昌忍不住起身道，“晋王殿下，有人指使你吗？”</p>

刘礼静静地站着，像万里大漠中，一棵落尽叶子、随时会被风沙淹没的红柳。</p>

益州兵马离开洛阳的事，早就在殿内议定，但直到昨日，皇帝清醒了些，才下旨准行。</p>

益州兵马统帅孟弦惊已按谋逆罪被处死，在这种情况下，是有必要安抚他的亲信军队的。</p>

离开东宫前，孔佑特地把严君仆留下，也吩咐了卫尉军，要好生看顾后宫。</p>

看顾后宫，自然重点是皇后寝宫，以及附近的佛堂。</p>

但他刚到益州兵马大营，便觉得心中忐忑难安。饯行的酒只喝了一盏，便匆匆离开了。</p>

可是即便如此，当孔佑骑马回到洛阳，穿过广阳门时，还是察觉到了异样。</p>

远处的皇宫里，一股黑烟冲天而起。</p>

那是什么东西着火了！</p>

火……</p>

刻在他魂魄中，最恐惧的火。</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