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佑到时，沈连翘正在礼佛。</p>

宫中佛堂里供着观音，慈眉善目、宝相庄严。</p>

香案上果然插着一束荷花。</p>

佛教有“五树六花”的说法，其中最接近神灵的，便是荷花。神圣、洁净、不可亵渎。</p>

殿门前的比丘尼看到孔佑，便合掌问礼。孔佑点头进去，跪在沈连翘身边。</p>

她叩首，他跟着叩首。</p>

她起身，他跟着起身。</p>

沈连翘似乎没看到孔佑，转身便要走掉。孔佑只好唤了一声：“和顺郡主。”</p>

沈连翘转身，眼中有莫名的疏离和愠怒。</p>

“佛门清净之地，请殿下说话声音小些。”</p>

殿内巨大的观音像身披白衣，一手持着净瓶，一手持着莲花，庄严而慈悲，似乎正低头看着他们。</p>

孔佑站定在蒲团旁，见阳光穿过高处的薄纱窗格，落在沈连翘云髻顶端的金银珠花树头钗上，像圣光普照的金色山顶。</p>

这种感觉给沈连翘添了几分威仪，仿佛她是这里的主人。</p>

“和顺郡主这就要走吗？”孔佑的声音轻了些。</p>

“殿下有什么事吗？”沈连翘问。</p>

她轻轻咬着下唇，那是孔佑熟悉的小动作。</p>

她在紧张，还有些恼怒。</p>

即便失去了记忆，她的习惯也没有改。</p>

若不是担心吓到她，孔佑很想抱住她，尝一尝她嘴唇的味道。</p>

还和以前一样吗？柔软又甜蜜，能品出一丝秋日成熟稻谷的芬芳。</p>

这么想着，孔佑却仍然保持着一国太子的威重。</p>

“本宫想问问你荷塘的事。”</p>

话还未说完，沈连翘的脸色就变了。</p>

“问什么荷塘？”她疾言厉色道，“是不是因为成深秀跌水里去了，你要找我的麻烦？谁看见我推她了吗？明明是她自己要使坏！御街上就使坏！她不是个好人下次见她我还收拾她！怎么了？太子殿下才同她订婚，就学会护短了？你们大周就是这么待客的吗？不知道我哥是谁吗？”</p>

沈连翘一面说一面向他走来，小小的脑袋扬着，几乎撞到孔佑的怀里去。她说话的语速很快，根本不给人插进去辩解的机会。</p>

沈连翘很委屈。</p>

我不过是忘了你，还是因为想帮你的忙，结果你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了，还是欺负过我的人。你真是没良心！</p>

孔佑被她骂得脑袋嗡嗡作响，比听一百个朝臣争辩还要混乱，好不容易理清思路，问道：“谁说本宫订婚了？”</p>

“我管你有没有订婚！”</p>

沈连翘冷声道：“总之别让成深秀惹我！”</p>

她气愤极了，孔佑毫不怀疑如果她此时衣袖里有菜刀，已经抽出来比划了。</p>

应该感谢宫禁森严，看来进宫搜身很有必要。</p>

“郡主，”孔佑看着沈连翘，眼中光芒流转，宛如骄阳，“本宫不会同她订婚的，本宫看你现在的样子可爱得很。如果要娶，也是娶你。”</p>

孔佑忽然想换一种思路。</p>

他一直想给她配药，让她记得自己，那个路线或许是错的。</p>

应该让她即便是失忆了，也重新喜欢上自己。</p>

就算你把前事忘得一干二净，我也不怕。大不了，就是重来一次。他有这个耐心，也有这个信心。</p>

沈连翘怔住，还未发泄完的怒火化作一缕娇嗔，哼了一声。</p>

怎么动不动就表白了？</p>

是不是欺负她失忆了，想骗她呢？</p>

“这么快就不要成小姐了？太子殿下可凉薄得出人意料。”</p>

她仰着头，凤钗上坠着红色的珊瑚，晃得令人心中燥热。</p>

孔佑下意识伸出手，托住了她的俏脸。</p>

沈连翘向后闪躲，却被孔佑猝不及防拉进怀里。他的头低下来，封住了沈连翘的唇。</p>

忍不住了，想亲一亲她。</p>

这娇俏凌厉的小女人。</p>

这个吻如蜻蜓点水一般，带着努力的克制，在沈连翘闪躲前，便已经从容离开。</p>

沈连翘正要发怒，孔佑已经朗声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作证，三界众生，六道之间，我只要大梁郡主良辰一人。”</p>

他不贪心，只要她一个。</p>

明净的声音回荡在佛堂中，好像真的传入了上界神灵的耳中。</p>

自从他们开始争吵，佛堂内的比丘尼已经迈步离开。此时沈连翘和孔佑就站在观音菩萨像前，仿佛误入了神灵的居所。</p>

沈连翘听出孔佑话里的虔诚。</p>

一瞬间她的心中似乎钻进许多炙热的风，鼓动得她整个身体轻飘飘，像是要飞起来。</p>

“不要别人？”沈连翘仍然嘴硬地挑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