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佑一直把沈连翘送到大梁的马车前,这才温声道:“这会儿离开,不至于太挤。”</p>
听说当年父王晋封太子时,御街上的百姓挤着看热闹,踩伤了好些人。今日他带着她,是没有人敢挤过来的。</p>
沈连翘屈膝施礼道:“多谢太子殿下。”</p>
他以后是太子了,可以住在东宫里,回到他年幼时住过的家。</p>
沈连翘心中涌动着为他开心的情感,但也只是抿唇微笑,便抬脚步入马车。</p>
孔佑这才转身,在太子属官们的陪同下,前往东宫。</p>
马车从御街行驶出来,婢女阿靖也在车上,脸色苍白向沈连翘禀报。</p>
“是那个成府小姐的丫头推了奴婢,真是好险!差点擦伤郡主的脸。”</p>
成府的小姐,自然是站得距离她们很近的成深秀。</p>
如果没有主子的指点,丫头是不敢造次的。</p>
沈连翘心里还在高兴着孔佑晋封的事,闻言道:“还以为她能学点好,怎么这么不思悔改呢。”</p>
她和成深秀一直都有龃龉,但一方面那些事都很小,一方面成深秀毕竟是成蔚然的姐姐,故而沈连翘总是对她忍让几分。</p>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掀开车帘道,“下次再叫我看到她使坏,一定要打她一顿。”</p>
话音刚落,她忽然把脑袋向车窗靠了靠,对阿靖道:“你听!”</p>
听,外面有百姓的议论。</p>
“瞧热闹去啊!今日能见到太子殿下的尊容呢!”</p>
“谁当了太子?是哪位皇子?”</p>
“是世子爷!”</p>
“世子爷啊?带领陇西军的世子爷?”</p>
“杀匈奴,救京都的世子爷!”</p>
“先太子嫡子,世子爷!”</p>
“还是先帝亲封的皇太孙呢!”</p>
“世子爷做了太子,这可太好了!”</p>
“匈奴再不敢犯边,百姓也有好日子过了。”</p>
“是啊,先太子没有能庇护大周,他的儿子一定能!”</p>
人头攒动间,沈连翘的泪水在眼眶中涌动,忽然握住了阿靖的手。</p>
“你听到了吗?”她泪光闪烁地笑着,“今日开心的人真不少。”</p>
今日开心的人真不少,今日普天同庆,为世子爷,为太子殿下。</p>
册封大典的热闹持续了很久。</p>
洛阳城内很久没有这样群情振奋过,匈奴犯境后的宵禁也取消了,以便百姓晚间自发组织庆贺活动。</p>
孔佑回到了东宫,他长大的地方。</p>
这里的摆设没有改变,甚至还保留着几个当年的奴婢。</p>
那些奴婢跪地请安,忍不住泪如雨下。</p>
“起来吧。”孔佑步入正殿,严君仆在他身后,给奴婢们分发赏银。</p>
太子府的属官各自忙碌去了,孔佑走过东宫的每一个殿宇,时不时停在某处,忆起当年的点滴,抿唇不语。</p>
他回来了。</p>
可是曾经陪伴他的父王母后,不能回来,也未能申冤。</p>
孔佑推开一扇窗,看向祈安宫的方向。</p>
夜色将至,他站在空荡荡的东宫,就那么看着祁安宫,眼里没有恭谨,只有冷冽的杀意。</p>
祁安宫中,皇后正陪着皇帝用膳。</p>
“今日你吃的不多。”皇帝净口后起身,淡淡道。</p>
皇后也连忙起身,回答道:“不瞒陛下,臣妾心中不快。”</p>
“不快?”皇帝哼了一声,“你是担心东宫里,住的不是孤的儿子吗?”</p>
皇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p>
她虽然没有子嗣,也希望皇权不要落在外人手里。</p>
谁能想到离开皇室十六年的人回来,还能步步为营夺回太子位呢?那他下一步,是不是皇位?除了皇位,他会不会……</p>
皇后不知道十七年前宜阳驿站的细节,但她同皇帝同床共枕多年,不得不怀疑当年的真相。</p>
皇帝似乎不在乎皇后的担忧。</p>
他坐回病床,歪斜在引枕上,慢悠悠道:“明日,你把成家小姐宣进宫吧。孤有事要她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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