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意难测,但别人都给指了明路,就这么办吧。</p>
汤瑞在心中盘算着,原本每日派一碗稀粥给那些人果腹,从今日起,就只能送菜水了。</p>
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有损阴德。</p>
他正在腹诽皇帝的决定,忽然便听到一个正气凛然的声音道:“臣要弹劾京兆府府尹汤瑞!”</p>
汤瑞打了个哆嗦抬头,看见高举笏板的不是别人,正是御史中丞魏光嗣。</p>
又怎么了?</p>
汤瑞觉得脑袋里面嗡嗡响,距离晕过去,很近了。</p>
皇帝斜睨魏光嗣一眼,算是许可他奏事弹劾。</p>
魏光嗣扬声道:“臣要谏汤大人对京畿一带疏于管理,不宣陛下圣德,以至于无力教化万民,引得读书习字之人不尊律法,滋事生乱。”</p>
汤瑞心中松了口气。</p>
还好,只是拍陛下马屁,顺便让他为加重赋税引来的民闹背锅而已。</p>
“微臣有罪。”汤瑞立刻跪地认下了。</p>
他二人一个骂一个认,让皇帝的情绪舒缓了不少。</p>
诸位大臣也纷纷跪地认罪,自承未能为皇帝分忧。</p>
皇帝端坐御案后,抬手道:“众卿辛苦,难免所虑不周。百姓民智未开,偶有乱事,也是寻常。”</p>
早朝就这样结束了。</p>
那些希望减轻赋税的官员,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p>
魏光嗣回到家中,看到一向调皮捣蛋的儿子正歪头坐在门栏上。</p>
“西席先生还没有到吗?”他问道。</p>
魏光嗣的儿子原本在学堂读书,但夫子被抓,眼看孩子的功课耽误了好些天,无奈之下只好请人来家里教书。</p>
“不要别人教。”儿子哭丧着脸,神情委顿得像一个苦瓜。</p>
这就奇怪了。</p>
平日里跟着夫子,没少撒泼闹学。这会儿换了位老师,竟怀念起夫子了吗?</p>
正要再问,魏夫人走出来。</p>
“怎么样了?还要关着?”她神情担忧道。</p>
“恐怕出不来了。”魏光嗣叹了口气。</p>
皇权君威,岂是几个读书人能挑衅的?</p>
可惜他与夫子私交不深,知道这事儿时,夫子已经被抓了起来。</p>
魏夫人秀眉蹙起,攥紧双手道:“如果世子爷在,肯定能想到办法。如今到了这步田地,还有谁能救出夫子呢?”</p>
“不只是夫子,”魏光嗣握住了魏夫人的手,“那些读书人,满腔赤诚,又有何错?”</p>
夫妻俩站在秋风萧瑟的连廊下,良久不语。</p>
戈壁滩。</p>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p>
借着昏黄的月光,隐隐约约,能看到前面敌军堡垒上的哨兵。</p>
孔佑紧贴一段矮墙匍匐在地,从衣袖中摸出信烟。</p>
大周军队和匈奴军队刚刚打过一仗,胜负不分,退守城池。</p>
趁着敌军放松警戒,孔佑找到向导,一路风尘仆仆探到敌军营寨。</p>
孔佑只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沙尘包裹。</p>
它们钻入他的头发、脖颈,在铠甲下磨烂他的皮肤,生出血痂。</p>
握刀的手已经有些迟钝,天气寒冷呵气成冰,然而军将们铁骨铮铮,终于到达这里。</p>
如今他距离匈奴单于,只有数百丈了。</p>
“将军,”紧随他而来的越骑校尉悄声道,“咱们等援军到了,再打吧。”</p>
对方毕竟是匈奴单于。</p>
这些年来,边境军队屡吃败仗,已经对匈奴人生出畏惧心。</p>
“不,”孔佑道,“大军出动,必然会令敌军警惕。到时候单于逃了,咱们就白来一趟。”</p>
“可……”越骑校尉看向步兵校尉,“咱们人手不够啊,这么攻打,岂不是送死?”</p>
“也不见得是送死。”步兵校尉嘴里叼着一根木棍,狠狠道,“打他娘的一个快进快出,就算杀不了单于,也把老头子吓得魂飞魄散。”</p>
匈奴单于已经年近六十,这才没有亲自领兵出征。</p>
副将和步兵校尉意见一致,越骑校尉也不再质疑。</p>
遇到匈奴后的数次战争,已经证明了孔佑的能力。他不仅仅是一位养尊处优的皇子,更是能够运筹帷幄的将军。</p>
校尉转过头去,悄声点卯军队,准备出击。</p>
孔佑把信烟交给步兵校尉:“围绕匈奴军营,八个方向都要发出信烟,这是障眼法。”</p>
大周的信烟,冲天而起烟花四散,不光提醒方位,也能震慑敌军。</p>
孔佑握紧刀柄。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p>
遥远的洛阳城中,也有一个喜欢看月亮的姑娘。</p>
这次的战斗,是送给她的礼物。</p>
祝她旗开得胜,祝她事事如意。</p>
沈连翘通宵待在夫子家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