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太快,没有穿鞋子。</p>
是这样吗?</p>
孔佑的敌人,是当今大周皇帝吗?</p>
所以他在意的不是钱,一个偌大的金楼,也任她经营?</p>
所以他藏起自己,对晋王刘礼多加防备。</p>
所以她的敌人,其实也是……</p>
沈连翘忽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她捂着心口,缓缓坐下来。</p>
那个皇宫中的力量是如此巨大,让沈连翘这样天性乐观的人,也忍不住绝望。</p>
她似乎已经看到东家和她的死期,就在眼前。</p>
睡着前,沈连翘一遍遍安慰着自己。</p>
不要慌,慢慢来。</p>
不要慌,先活下去。</p>
东家那么好的人,肯给她涨工钱的人,一定吉人天相。</p>
晋王刘礼听完下属夜崖的汇报,缓缓点头。</p>
“双生子吗?”</p>
他抱着雪白的兔子,在殿内散步。</p>
如此看来,沈连翘的身份很干净。</p>
就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罢了。</p>
对了,这女人还擅长煮茶。</p>
或许,还知道如何伺候男人。</p>
“楚楚,”刘礼唤那兔子的名字,“难道本王想多了吗?”</p>
难道他的兄长的确对一个丫头生了私情。</p>
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与其苟合吗?</p>
想到这里刘礼又苦笑着摇头。</p>
兄长还有什么身份啊?</p>
他如今只是商贾而已,虽然生意做得很大,但也只是商人。</p>
纳一房穷苦人家的姑娘做小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p>
不过——</p>
刘礼忽然停脚,抚弄兔毛的手指也抽离,看向夜崖。</p>
“他找良氏遗孤,要么是送给朝廷,好光明正大表明身份。要么是想借助良氏的势力吧?良氏如今怎么样了?”</p>
夜崖垂头禀报道:“虽然蛰伏在南蛮一带,但十六年来除恶不净,已经不容小觑。当家人是前良氏族长夫人的侄子,神出鬼没阴险狡诈。”</p>
因为前任族长死在京都附近,所以并未立新的族长。</p>
这是警示自己,也是不忘前耻。</p>
“这样,”刘礼抬手吩咐道,“当年查抄江州良家时,本王记得案卷里有族人的画像。那些东西还留在江州刺史府,你让人送过来,特别是把良氏族长和他夫人的画像送来。”</p>
既然是对方的孩子,总会有几分相像的。</p>
兄长要找,他也找。</p>
兄长找箱子,他找人。</p>
金楼开张前的十几天,沈连翘一直跟着东家学本事。</p>
她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p>
当下重要的事情,是做掌柜,是不要给东家丢脸。</p>
东家夸她已经认了一百多个字,记账没问题了。</p>
东家夸她算盘珠子拨得好,算账也可以。</p>
东家还夸她学会了分辨金银,不用咬,也基本能判断真假。</p>
她还学会了称重,学会挑选首饰图。</p>
并且短短几日,她已经能看着那些图,把金楼将要售卖的物品价格,记得清清楚楚。</p>
但东家这些日子,对她总有一种莫名的疏离。</p>
像是突然成为她的老师,虽然夸赞,却也严格。</p>
他甚至也不再同沈连翘一起吃饭。</p>
他自己在大厅里吃,沈连翘跟严管家一起吃。</p>
好在伙食仍旧好得不得了,她的菜式,跟东家的一样。</p>
这中间沈连翘回了一趟家。</p>
听说自从那个负责赈灾的官员被抓,朝廷开放粮仓赈济灾民,家里每日都可以领到两升面。</p>
街巷里已经听不到有人饿死的消息。</p>
娘的病痊愈了,妹妹很开心,沈大河也老实许多。</p>
不过娘说沈大河最近常常梦中惊醒,人也越来越瘦。</p>
沈连翘知道他在怕什么,她自己又何尝不怕。</p>
终于等到金楼开张这一日。</p>
东家没有出面,严管家像半个主人般,在金楼迎来送往。</p>
孔家初来京城,没有朋友,除了被拆掉的赌场规规矩矩送来贺礼,一直到快晌午,才有大动静。</p>
原来是晋王刘礼来了。</p>
他并不避嫌。</p>
请了贺喜的鼓乐队,锣鼓喧天送上“财源广进”的牌匾,又亲自把另一件礼物交到沈连翘手上。</p>
那是一个精巧的木匣。</p>
“听说沈姑娘是掌柜了?”刘礼道。</p>
今日是应该欢喜的日子。</p>
沈连翘却觉得有些冷。</p>
“多谢晋王殿下。”她托着一尺长的木匣,对晋王施礼。</p>
“快把匾额挂上,这可是晋王殿下送的匾额!”</p>
严管家喜气洋洋地呼喊着,恨不得全京城都知道他们跟晋王攀上了交情。</p>
这才是生意人的做派。</p>
刘礼看着严管家点头。</p>
伙计们连忙去挂匾额。</p>
只是晋王府的人和金楼的人在交接时,出了一点乱子。</p>
丈余长的巨大匾额从空中跌落,朝着沈连翘直直砸下来。</p>
沈连翘想往后退,但她身后站着晋王。</p>
她想往前跑,但恐怕会被砸得更厉害。</p>
她只觉得手脚发麻身体无法挪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被缠裹红绸的匾额,朝她拍下来。</p>
完了。</p>
还没领到这个月的月银呢,就要死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