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晗菲在太医院睡了一夜。</p>

枕边香包的味道沁入她的梦中，带她回到了那段遥远的记忆。</p>

梦里，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的身侧，轻轻地牵起她的手，手把手教她舞步。</p>

“阿绯，你的手要抬得再高点。”</p>

……姐姐！？</p>

是姐姐的声音！</p>

她张嘴，欲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思念。</p>

梦中的她却用稚嫩的口吻，说出一段极其刺耳的话。</p>

“烦死了，我才不要学舞！学舞都是为了供人取乐的！”</p>

“姐姐你也变了，你以前从没要求我学过这些！”</p>

姐姐顿了顿，脸上笑容却未减免半分，</p>

“……我们阿绯最聪明了，学什么都快。乖，舞蹈很简单的，跟姐姐一起跳。要是跳得好，姐姐给你糖吃。”</p>

“我才不稀罕糖果！”</p>

“我要娘亲！我不要学跳舞，我要读书！《诗经》我才学了一半呢！”</p>

她倔强地摇头，又抓着姐姐的裙角一阵哭诉，</p>

“娘去哪里了？姐姐，我好想念娘亲。我不想住在这里，这里好黑好暗，和家里差远了。”</p>

姐姐回握住她的手，眼眶同样湿润。</p>

她颤着声，安慰娇纵的妹妹，“没事的，阿绯。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p>

再次醒来时，泪已将枕巾打湿。</p>

朱晗菲抹了一把脸，将自己从悲伤中脱离而出。</p>

她借一旁的水盆仓促洗漱了一番，跟随等待在屋外的小太监回到了静怡轩。</p>

赵嬷嬷早早在十三号房的门前等着她了。</p>

见朱晗菲平安归来，她微微点头，关怀地说：“姑娘快些进来吧。外头风大，你身子刚好，别再着了凉。”</p>

朱晗菲的脚步慢了一瞬。</p>

想必是朱晗信私下和赵嬷嬷说了什么，才让赵嬷嬷的态度转变。</p>

朱晗菲于是也回报她一个笑脸：“多谢嬷嬷关怀，我现下已经痊愈了。”</p>

限于空间，十三号房中只有两张椅子，不足以会客。</p>

赵嬷嬷坐一张，示意朱晗菲也坐下。</p>

但房间里并非仅有她们两人。</p>

阮悦站在房间的角落里，怯怯地瞅着二人。她不复昨日的锐气，脸上的忐忑之意快要溢出。</p>

赵嬷嬷慢声询问道：“太医怎么说？”</p>

朱晗菲唇瓣轻启，似是在回想某人的言辞。</p>

“太医说……”</p>

阮悦的心高高提起。</p>

她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丝帕，生怕朱晗菲的下一句话会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p>

自昨夜朱晗菲离开后，阮悦一闭上眼，满脑就是事情败露后自己被逐出宫去的场景。</p>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自己会脑子一热。</p>

——心中仿若有一股执念，催促她去触碰那碗虾米炒菠菜。</p>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朱晗菲已经将那碗含有虾米的汤吞咽进肚。</p>

胡思乱想间，阮悦的胳膊不小心磕到床角。</p>

她痛得发出一声微弱，眼泪花花。</p>

赵嬷嬷立即回头斥骂道：“干什么呢？没看到我在同朱姑娘说话吗？”</p>

阮悦吓得一哆嗦。</p>

她嗫喏道：“对，对不起。”</p>

朱晗菲整理了下自己的略显凌乱的袖口。</p>

她开口帮阮悦解围：“嬷嬷，我的病并不重。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我只是吃了些冷食，有些胃寒而已。”</p>

阮悦猛地看向她，难以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讶。</p>

朱晗菲为什么会这么说？</p>

她难道不知道是她故意放了虾米在她的汤里吗？</p>

……莫非，朱晗菲在帮她隐瞒罪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