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赶紧浇水，禾草见状就要回下人房中，烧一盆子热水，擦洗身上，却被魏泽叫住。</p>

“你身上淋成这样，再不赶紧沐个热水，只怕要生病，就在我这里洗了，换身干爽的衣裳。”</p>

“我洗了，那少爷呢？”禾草问道。</p>

“又不是只有这一点水，你先洗，别磨叽。”</p>

禾草不再迟疑，拿了自己的一套衣裳，进到浴房，泡进桶里快速洗了头身，然后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走出来。</p>

魏泽见她洗好，让下人们重新换水，自己进到沐间也快速洗了，出来，少年绞干头发，指着桌上的东西：“你去看看，喜不喜欢？”</p>

女孩儿打开纸盒，里面居然是两个吊线人偶，她将它们拿在手里，走到魏泽身边：“这个要怎么玩？”</p>

魏泽也没玩过这些，他从小接触的不是刀枪就是各类书籍，回来的时候，在路边看着这玩意儿有趣儿就买了回来。</p>

两人干脆脱了鞋，盘腿坐到榻上，研究起玩偶来，一人提起一个玩偶，就好像他们是真人似的，捏着腔调学木偶说话。</p>

“官人要去哪里呀？”禾草说道。</p>

魏泽抿了抿嘴，忍着笑，实在是说不出口。</p>

“少爷，你快说话，我在问你呢？”禾草晃着脑袋，夹着嗓音，重新问了一遍，“官人要去哪里呀？”</p>

少年清了清嗓，脸颊有一点点红，磕巴道：“我去……我去买卖货物。”</p>

“官人买卖什么货物？”小小的木偶笨拙地挥动着手臂。</p>

对面的人偶突然一跳，将声调拉长：“你猜猜看……”</p>

女孩儿手中的木偶一跳一跳地围着另一个木偶，左转转，右转转，开口道：“官人是贩卖皮货的，对不对？”</p>

少年手中的木偶伸出双手，抓住女孩儿的木偶，故意压低声音，用一种吓人的语气：“小娘子说对了，不过嘛……我是买卖人皮的！”</p>

说罢，人偶往前一扑，女孩儿吓得惊呼出声，把手中人偶一丢。</p>

他见她胆小的样子，开心地笑出了声，禾草从床上跳起，推了他一把，少年本就笑得前仰后合，这一推，直接把他推得翻了个跟斗。</p>

禾草先是一愣，不过就是轻轻一推，魏泽像个车轱辘一样，在床上滚了一圈。这下轮到她笑了，从来没见过魏泽这般滑稽的样子，他在她面前一向都是沉稳、应对有度之人。</p>

少年从床上翻起身，还没从刚才的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有些呆呆的，等反应过来后，自己也撑不住笑了。</p>

畅快的笑声传到屋外，值守的来安和安旺相互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p>

这是他们少爷在笑？天么，他们少爷还能这样笑？</p>

……</p>

时间飞快，禾草在魏宅过的第二个年头，她进魏宅时，正是八岁进九岁的年纪，如今满十岁了。</p>

除夕这一晚，陆远和周镰几个，邀了魏泽出来游夜市、看烟火，魏泽便带了来家兄弟还有禾草出门。</p>

她在魏宅住的这一年多，身条抽高了不少，脸颊也长了肉，配上那一双黑亮的杏儿眼，白嫩的皮肤，穿一身秋香色长衫，外搭一件银红遍地比甲，头上仍是盘着两个圆髻儿，脚上是魏泽送她的掐金羊皮小香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致可爱。</p>

如今的魏泽已有十四年岁，正是豪侠任气，踔厉风发的年纪，一身冷烟色窄袖直裾深衣，外罩一件元青色貂裘鹤麾，衣摆叉开处，绫白的裤腿掖于粉底流云暗纹翘头靴中。</p>

端的是金鞭跃马的美少年。</p>

街上人烟阜盛，街市两边有卖吃食的、卖灯花的，还有卖各类小饰品的，满目琳琅，纷彩缭乱。</p>

魏泽、陆远、周镰还有总兵家的谢方昭等几个权贵子弟各自带着奴仆，相聚在一起，先在街市游览了一番，又叫了一条花船游湖。</p>

湖面上漂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船上有唱曲儿的歌女，清浅地唱着小调，客人们则谈笑饮酒，水面泛着红黄光。</p>

这个时候，天空突然飘起雪来，先时并不大，下到后来，竟如梨花飞舞一般。</p>

魏泽几个围坐在桌案边，桌上摆了上好的菜馔，还叫了两个唱的，几人吃了些酒菜，便开始赏景。</p>

席间，周镰的话最多，谈笑间不时拿眼在魏泽和禾草身上来回扫，这一两年间，但凡魏泽出门，只要不是出远门，总要带着这个小丫头。</p>

一开始，他们没把小丫头太当回事，不过一个丫鬟，说白了就是一个下人，几人相聚时，偶尔拿她打趣玩笑，魏泽多有偏护，他们便收了轻视之心。</p>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日后这丫头肯定要被魏泽收用的，虽做不了正房，一个姨娘的名分绝对跑不了，宠妾灭妻也不是不可能。</p>

这种打小陪伴的情谊最深最纯，一旦开始便能让人记挂一辈子，而且这丫头的性格又符他的调性，真真是可在了心上，就是现在还太小，当妹妹照顾着。</p>

正所谓旁观者清，估计连魏泽自己都没意识到。</p>

他们几个和魏泽相熟，也不拿禾草当一般下人看待，偏今日谢方昭带了另外两人来，不明情况。</p>

禾草跪坐在魏泽身边，替他换了新的杯碟，重新燃了一个手炉递到他手里，然后起身到另一边，待盄子里的水开后，提来先替魏泽沏了一碗新茶，又给其他几位续上茶水，然后回坐到魏泽身侧。</p>

谢方昭带来的一少年，向魏泽举了一杯酒：“魏兄的这个丫头好生乖觉伶俐，不知会不会唱小调，让她清唱一首给咱们听听鲜儿？”</p>

谢方昭听了，忙给那人使眼色，偏那人没注意，还在等魏泽的回复。</p>

魏泽听后，笑了笑：“不过一个乡野丫头，会唱什么。”</p>

“就是乡野才独特，咱们成日听这些痴啊、怨啊的，翻来覆去就这么几首，听点不一样的才有意思。”</p>

禾草看向魏泽，他现在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商人，而在座的这些少年都是官户，最好不要得罪。</p>

她是无所畏，唱两句就唱两句，只要他让她唱，她可以唱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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