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是充实而劳累的。</p>

走出来，比想象中难，也比想象中精彩。</p>

原本半个月的行程，念兮她们走了一个多月还没到。</p>

途遇古刹名山，便会停船靠岸，游览一番。</p>

念兮见识了不到名家石碑字帖。</p>

她本身书法造诣不差。温父曾手把手教她开笔，比起大哥温清珩，念兮的书法其实更胜一筹。不过她后来惯写女子的簪花小楷，倒将旁地搁置。</p>

这一回，拓了不少名帖。</p>

不论念兮行到哪里，每隔两日，她总能收到裴俭的书信。</p>

原本她还不明白，为何裴俭的信能如此准确无误的送到她手上。</p>

过了两天她就发现，原来她们的船后面，一直跟着另一艘大船，是裴俭派来的护卫。</p>

而递到她手里的，有些也算不上书信。</p>

比如他吃到一道好吃的菜肴，为了分享，竟将食谱誊抄下来寄给她。</p>

自从风陵渡口一别，裴俭像是开启了某个开关，分享欲空前旺盛——睡前读的诗，早起饮的茶，甚至是他无意中听来的某个官员的小八卦，都会记录下来，告诉她。</p>

导致念兮明明走了一个多月，人却还像是在京城。</p>

消息异常灵通。</p>

念兮大多数时候是不回的，偶尔兴致来了才会回信。有一次她捡到一片树叶，形状很奇特，据说是只有这一带的树林才有。</p>

于是念兮将树叶夹在书里寄给裴俭。</p>

很快收到裴俭洋洋洒洒七、八页的回信。</p>

前一、两页充分表达他收到树叶的喜悦之情，后三、四页详细介绍了这种树叶的来源，最后的几页则全部用来抒发思念。</p>

念兮耐着性子看到末尾，裴俭居然很有自知之明，表示自己如今年纪大了，特别想与人说话，请她多担待。</p>

念兮读后笑得不行。</p>

她们出发时是九月中旬，等到金陵已是十月底，天气转凉，官道上多了许多衣衫褴褛的难民。</p>

细问之下，原来黄河改道，导致沿岸许多州府都遭了灾。房屋被冲垮，良田被淹没。更要命的是，个别州府还爆发了时疫。</p>

许多人活不下去，这才往南边富庶之地来讨生活。</p>

李氏与念兮原本满心欢愉回到故居，可见到那些难民，尤其是女人和孩子，心中可怜，连喜悦之情都淡了几分。</p>

他们的房子还在，先前已经去信，派人仔细打扫过。</p>

李氏和念兮舟车劳顿，打算先安顿下来，再去拜访故友不迟。</p>

老宅里留着一户仆从看家，李氏梳洗过后，便叫来问话。</p>

诉过离情，念兮问道，“印象中金陵城总是热闹，小孩子满大街跑，卖冰糖葫芦的走街串巷吆喝，怎么今日进城，却这般冷清？”</p>

刘妈妈道，“大小姐有所不知，前一阵城里陆陆续续进来好些流民。城中太太们好心，见他们可怜，便施粥散药，给衣给钱，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谁知难民们收到消息，都往金陵城挤来。”</p>

李氏原还要笑女儿一心念着冰糖葫芦这等吃食，这会儿也听进去了，忙问道：</p>

“然后呢？金陵城富饶，便是再多些难民，倒也不算艰难。”</p>

“还是夫人心善。”</p>

刘妈妈叹一口气，“多收留几乎难民，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不瞒夫人，奴婢还给那些可怜人送过馒头呢。可就在八、九日前，城东李太太家的小儿突然高烧不退，一日夜的功夫人就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