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他一个人在家中,久违地煮了碗泡面,酒瓶子倒了一地。</p>
他忽然想起,许思甜似乎在更早更早以前,就有意无意开始陪他过除夕。</p>
记忆中,她那时候应该也才五六岁的样子,许良庸每年都会给她买几个小烟花墩,她从来不在自己家门前放,而是抱着来他家门口附近,先从他窗口炸几个摔炮进去,等勾起他注意,引他走到门口之后,又若无其事地蹲在地上开始放自己的小烟花。</p>
她没有邀请过他,却是年年与他共享。</p>
他真的,好想她啊,控制不住地想。</p>
等再见时,便是在北临的医院。</p>
陈忌终于还是给了他许思甜和许良庸所在的医院地址,他几乎是一刻都没犹豫,开着车彻夜从今塘赶往北临。</p>
连关系都找好了,也不再担心同那所谓的教导主任见面,更不惧怕她父母得知自己同他们宝贝闺女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冲到病房之时,见到的不仅有许思甜一家人,病床边上还站着个男人。</p>
个子高大,模样清秀俊朗,说句一表人才也不为过。</p>
几个人对陆明舶的突然到来,都感到十分意外。</p>
姜新莲热情地给他倒了杯热茶,见他面色沉沉盯着那男人看,还特地给他介绍:“这是小李,叫李梁修,是甜甜的朋友,好像说也是同学吧,你们不认吗?我记得你和甜甜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学校的。”</p>
许思甜正在给父亲削苹果,闻言平静道:“噢,不是,李梁修不是我们高中的,是市里的,高一那会儿他正好来我们学校打过篮球比赛。”</p>
这话一出,陆明舶忽然有了点印象。</p>
难怪他方才一进门,便觉得这个姓李的怎么看起来那么面熟,而且还特别令他讨厌。</p>
原来是那场篮球赛。</p>
那场篮球赛陆明舶也打了,最开始陈忌没来时,他们队几乎被李梁修那边打爆了头,一直到陈忌上场,才把比分拉了回来。</p>
当时周之晴正眼红陈忌对周芙的亲密,气得把水瓶子扔了也不愿给陆明舶送,他退而求其次转向许思甜,原以为这个前同桌手里的水一定是给自己准备的,没想到她竟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外校队的李梁修,把水给了他。</p>
陆明舶怎么也想不明白,许思甜那水为什么会送给李梁修,后来还是听周芙说,许思甜说了,她们俩都得挑个子最高的那个送。</p>
陆明舶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会在这里再次遇见这个他早就看不惯的人。</p>
陆明舶沉默了会儿,强行先收敛起某种酸溜溜的醋意之后,把准备替许良庸转病房的事说了。</p>
结果姜新莲一边感谢一边说不用麻烦了,李梁修已经安排好了,多亏了他父亲在这医院有点关系。</p>
许良庸吃完药,换好吊瓶便准备躺下休息,为了不打扰他,只留姜新莲一人在房内。</p>
三个年轻的一同往外走,一路上,许思甜脸上挂着笑,一边同李梁修聊着从前那点学生时代的趣事,一边将他送到停车场。</p>
李梁修似是十分健谈,两人聊得很投机,陆明舶在边上插不进一句话。</p>
因为从前他就是这样,和许思甜在一起的时候,总由她一个人叽叽喳喳地说,他只需要安安静静做个聆听者,偶尔给点回应就足矣。</p>
送走李梁修之后,陆明舶仍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p>
许思甜偏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却说不出什么话来。</p>
明明她从前最喜欢和他说话。</p>
两人的分开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p>
没有吵架,没有说什么难听话,甚至分手前不久,她还吃了他买的粥,打电话叫他接自己回趟家。</p>
因而再见面时,许思甜也并没有要针锋相对恶语相向的意思。</p>
但也确实想不到该说什么好了,毕竟已经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了。</p>
半晌,陆明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他怎么会来帮你?”</p>
“他爸爸的朋友在这家医院住院,来看望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许思甜也不介意和他说,不过如今的语气,已经没了过去的小女人味道,只当他是普通的同乡邻居。</p>
然而听到陆明舶耳朵里,却不是个滋味,他话里酸味难掩:“就高一见过一回,正好碰上还能认出来。”</p>
许思甜也没多想:“嗯,我给他送过水嘛。”</p>
陆明舶冷哼一声:“你还挺骄傲。”</p>
许思甜:“?”</p>
她觉得陆明舶今晚的语气怪怪的,但压根儿没往吃醋方面想。</p>
或许她潜意识里都认为陆明舶不喜欢自己,从没想过他会为自己吃醋。</p>
许思甜想了想,又补充道:“噢对了,他那次篮球赛之后,还和我告过白,所以我们能认出对方来也正常。”</p>
陆明舶:“……”</p>
他气不过,又酸了一句:“打算旧情复燃?”</p>
“啊?”许思甜抬眸看他,愣了下,而后一脸坦荡道,“人家什么条件,我什么条件啊,他爸妈都是大学教授,退休之后一家子都打算定居法国的,他自己又一表人才,学历高工作好,我拿什么和人家复燃啊。”</p>
陆明舶皱起眉头:“你哪比不上了,你家不也祖上十八代书香门第,你自己师大研究生,导师还拿你当宝,毕业了工作也差不了,市中心八百平的房子都睡了好几年,他那条件算个屁?”</p>
许思甜被他夸傻了,挠了挠头,嘀咕了句:“听你说的,我和他还挺门当户对?噢对了,我还是学法语的,不仅门当户对,还专业对口了。”</p>
“……”</p>
陆明舶第一次想把自己舌头咬了。</p>
那晚他说要留下帮忙,许思甜没让他留,客客气气地将他送走,态度十分疏离规矩。</p>
他记得她从前总喜欢用软乎乎的小女人语气央着他“陆明舶你理理我嘛,陆明舶你笑一笑嘛,陆明舶你别不开心呀”。</p>
而如今却一口一个“谢谢”“不用了”“太麻烦你了”。</p>
明明语气礼貌平和,可一字一句却像那蚂蚁啃咬似的,让他难受极了。</p>
连着半个月,陆明舶每天都往医院跑,一天比一天早,只想压那个同样天天都来的李梁修一头。</p>
结果拜这李梁修所赐,他半点和许思甜独处的时间都没有。</p>
不仅没有独处的时间,还得天天欣赏两人聊天侃地,海阔天空。</p>
脸色黑得极其难看。</p>
二月末,许良庸康复出院回了今塘。</p>
陆明舶没有了天天往许思甜跟前凑的理由,日日夜夜抓心挠肺,绞尽脑汁想出各种说辞约她见面,许思甜皆用更加蹩脚的借口婉拒。</p>
三月中旬,陈忌亲自给陆明舶打了个电话,给他派了个应酬。</p>
陆明舶这段时间的应酬少了,为的就是腾出时间给许思甜,然而迟迟约不到人,很是头疼。</p>
陈忌知道他的情况,没等他拒绝,便先开口:“这顿饭其中一个合作方里有法国人。”</p>
陆明舶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立刻咽了回去。</p>
这已经是明示了,他当即血液沸腾地领了任务。</p>
去之前,难得对着衣帽间的镜子仔仔细细捯饬起自己,西装革履,一丝不苟,领带还特地挑了许思甜当初送他的那条。</p>
到了定好的酒店包厢时,果然不出所料,合作方中因为有法国人,所以请了法语翻译,而今晚来的法语翻译正是许思甜。</p>
只是没想到的是,她身边不仅坐着几个法国人,还坐着李梁修。</p>
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p>
陆明舶敛了敛表情入座,期间面色极沉,整场饭局下来话都一反常态少得很,眼神直盯着对面那对男女。</p>
整场饭局下来,耳边一半是听不懂的法语,另一半则全是许思甜专业的翻译声。</p>
项目聊得差不多了,一些合作方按照老习惯,开始劝起酒来。</p>
陆明舶背后是浮沉建设,业内人都得让他三分,劝酒自然不敢劝到他这里,整张酒桌放眼望过去只有许思甜一个女孩儿,很快她便成了焦点。</p>
李梁修压低了嗓音同她叮嘱:“喝点意思就行了,不会喝别勉强。”</p>
许思甜点点头,还是承了对方的面子。</p>
陆明舶被两人这交头接耳的亲密样气得紧了紧后槽牙。</p>
盯着许思甜的眼神更是光明正大毫不遮掩。</p>
见她拿起酒一杯接一杯下肚,陆明舶的脸色也一秒更比一秒沉。</p>
待到第五杯时,他直接从座位起身,阔步走到许思甜身边,伸手抢过她手中酒杯,就着她喝过的地方,仰头替她挡了。</p>
一杯酒挡完,他偏头垂眸看向她,眼神中的火气也开始有些难掩。</p>
整场酒结束后,陆明舶直接略过李梁修,扯上许思甜手腕就直接将人带出了酒店。</p>
那力道像是带着股气,许思甜怎么也挣不开。</p>
“陆明舶!你放开!你有毛病啊!”她对他礼貌平静了那么长时间,终于在分手后,第一次冲他发了脾气。</p>
不知怎么的,明明被骂了,陆明舶心头竟然觉得有些痛快。</p>
“李梁修让你跟着来做翻译?”陆明舶问。</p>
许思甜:“不行吗?”</p>
陆明舶冷笑了下:“到底是翻译还是陪酒?”</p>
许思甜拧起眉头:“陆明舶!”</p>
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陆明舶紧了紧手心,脸色仍旧是沉:“我不是那个意思。”</p>
“从前我带你出来做翻译的时候,可从没让你被客户劝酒。”他仍旧是气不过,许思甜那点酒量,分分钟就能被人放倒。</p>
“我又不是不能喝酒。”许思甜倔强地回他。</p>
“你他妈就五杯的量,五杯下去老子弄你你都不知道爽的。”陆明舶当真是被她这种不心疼自己的态度气到了,粗话一说出口,又惊觉不对,忙将态度放软,“对不起……我只是不想看他们欺负你。”</p>
许思甜双眸一时有些失焦,弯唇僵笑了下,少见的,说了真心话,话音轻轻的:“明明你欺负得最多。”</p>
打那次之后,许思甜倒真不再接这类工作了。</p>
她从小胆子就不大,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加上又不会喝酒,从前跟在陆明舶身边的时候,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如今才明白自己不太适合。</p>
和导师进行了一系列沟通交流之后,导师给她的建议是出国交换进修,回来之后便能留本校任教。</p>
她这样的性格,不擅交际,留在相对来说纯白的象牙塔中最适合她。</p>
许思甜思前想后觉得导师的建议确实不错,出国这事便划到了计划之内。</p>
交换的名额很早就下来了,导师曾和她提过,不过那时她想留在国内陪着陆明舶,便不太感兴趣,如今父亲病好了,她和陆明舶也分手了,已然没有太多牵绊,好在名额一直都给她保留着。</p>
李梁修知道她准备去法国交换之后还挺开心,同她说他妹妹过些日子要结婚,到时候他也得过去一趟,正好一块,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p>
许思甜也感叹巧。</p>
周五傍晚,陆明舶打来电话,问晚上有没有空,愿不愿意赏脸陪他一块去个活动。</p>
许思甜和他礼貌地道了抱歉,说已经有约了。</p>
陆明舶在电话里连说了几句对不起,她觉得有些好笑,解释说自己不是因为生气找借口,是真的有约了。</p>
许思甜后来回想过,觉得他其实也没做错什么。</p>
只是碰巧运气不好,被自己喜欢上了,又碰巧,他喜欢的其实是别人。</p>
两人恋爱关系存续期间,他除了不太热情主动之外,也没什么其他大问题。</p>
仅仅只是不喜欢她而已。</p>
过年那阵,他来医院照顾父亲,起早贪黑也算是尽心尽力。</p>
两人分得很体面,许思甜没拉黑过他的一切联系方式,只是刚分那阵她还比较死脑筋,不愿意接听他的电话,到后来渐渐释怀,便也没有这方面的坚持了。</p>
然而这样的一切却让陆明舶愈感心慌,他宁愿她同自己发脾气任性,宁愿她怄着气,宁愿她因为恨自己而不接电话,因为不想见他才拒绝赴约,也不愿她真真正正将他划分到应该礼貌客气的普通人当中,不再给他任何特殊的情绪。</p>
许思甜今晚确实有约,李梁修让她陪着一块去个拍卖会,想给他妹妹拍件新婚贺礼,到时候带到法国去,让她以女孩子的眼光帮忙挑一挑。</p>
去之前,许思甜稍稍打扮了下,换了身自己从前喜欢,但已经很多年没尝试过的旗袍,温婉淡雅,和当初那个喜欢悄悄学着周之晴的她判若两人。</p>
却更令人眼前一亮。</p>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等到拍卖会入场时,竟然意外遇到了陆明舶。</p>
原来他说的活动便是这个。</p>
陆明舶看见她身边站着的李梁修时,神经几乎是下意识紧绷起来,看向许思甜时,话里又多了几分无奈:“本来想带你来挑挑看,有没有合心意的东西,拍几样带回去,到时候放在临湖那栋房子里摆摆。”</p>
许思甜睫毛颤了下,临湖那栋房子,原是她设想中的婚房。</p>
可惜他俩缘分到底浅了些。</p>
更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场拍卖会不仅偶遇了彼此,甚至还看到了阔别多年没再见过的周之晴。</p>
周之晴身着一席低胸贴身晚礼裙,血液般的红,栗色短发内扣在耳垂之下,一如既往地妩媚吸睛,只不过眸中没有多少光彩,神色也难掩疲惫。</p>
她身边挽着的男人看起来五十出头的模样,男人刻意凑近的亲昵,莫名令人感到些不自在。</p>
周之晴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身体却诚实地稍稍往后躲了几分。</p>
不过一切的疲惫抗拒,眸中无光,在看到陆明舶和他身边不远处的许思甜时,统统都不复存在了。</p>
她身边那男人正巧被友人拉着攀谈,周之晴落单之后,立刻扬起胜利者的笑容,朝许思甜走来。</p>
周之晴清楚地知道过去陆明舶对自己的感情,也早就看出来许思甜对陆明舶的爱慕。</p>
她自诩是这个三人食物链的最顶端,明明前一秒还在富商身边伏低做小,后一秒就冲许思甜扬起了高贵的下巴。</p>
“真巧。”周之晴笑道。</p>
陆明舶早就知道周之晴前段时间跟了个老男人回了北临,此刻见到她也并不意外,只随意点了个头,视线便重新回到许思甜身上。</p>
倒是许思甜大方地回以微笑:“好久不见了。”</p>
周之晴点点头:“都是老同学,一块先看看?”</p>
许思甜不置可否,毕竟这趟过来,是为了给李梁修妹妹挑新婚贺礼,她不打算也没有那个经济条件在这里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p>
不过几个人还是走在了一块。</p>
周之晴惯会吸引人注意,和从前没有多少分别,只是当初她对陆明舶不屑一顾,没想到几年过去,陆明舶竟发展成她后来再也没机会触及到的优质资源,甚至连他有个极其有钱的亲爹,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p>
因而这一回,她在陆明舶面前明显活跃很多,一路对各色古董玩物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p>
倒是许思甜兴致缺缺,她对这些东西了解不深,也学不来不懂装懂,倒是经过一幅蜀绣面前时,眼前忍不住一亮。</p>
这样的变化,同行其他三个人都注意到了。</p>
周之晴向来喜欢抢,见状,忙抢先开口表达了对这幅蜀绣的喜爱,许思甜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盯着看了许久。</p>
片刻后大家纷纷入座,拍卖会很快便正式开始。</p>
一连拍出去几个古董摆件之后,终于到了那幅蜀绣。</p>
李梁修方才看出了许思甜的偏向,他自己正巧也觉得这幅作品用来当新婚贺礼也挺不错,便举了牌子。</p>
“三万一次。”</p>
陆明舶那边很快跟了一个。</p>
“五万一次。”</p>
李梁修继续加码。</p>
陆明舶也不甘示弱。</p>
价格不断往上翻,两人像在暗中较劲。</p>
当价格翻到三百万的时候,许思甜忍不住皱起眉心,轻扯了下李梁修衣袖,压低音量问他:“你很喜欢这个吗?”</p>
李梁修轻笑:“你不是喜欢吗?”</p>
许思甜没来由地不自在起来,忙说:“其实后面有一幅红色系的,可能更适合作新婚贺礼,而且陆明舶估计要买来送给刚刚那个小姐的,她是他从小到大一直追都追不到的人,周之晴那么喜欢,陆明舶一定是势在必得的,他有钱得很,你别和他争了。”</p>
然而这点钱在李梁修眼里同样不够看,他笑道:“你不也是我一直追都追不到的人?”</p>
许思甜笑容僵在唇角。</p>
“开玩笑的。”李梁修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忙找了个台阶下,“行,不夺人所好。”</p>
最终那幅蜀绣被陆明舶收入囊中,小锤落定之际,坐在前排的周之晴忽地转过头,对上许思甜不经意间的目光,扬起了胜利者的笑容。</p>
许思甜淡淡弯了弯唇,心中难免有些好笑,她何德何能,竟然还被周之晴当成了假想敌。</p>
明明在陆明舶这里,她从未赢过,甚至,从未真正地被允许进入这场比赛。</p>
然而拍卖会结束之际,陆明舶没管迎面凑近等待的周之晴,直接当着她的面,让工作人员将那幅蜀绣送到许思甜那里。</p>
四人之中,三人脸上都写着错愕。</p>
许思甜睁了睁眼,看看蜀绣又看看陆明舶,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p>
陆明舶说:“不是喜欢?”</p>
“还是说,要放到临湖那栋房子去?”</p>
许思甜摇摇头,指了指李梁修:“我们是要给他妹妹挑礼物,要不……你卖给他,或者退了吧?”</p>
陆明舶脸色僵了僵:“说了送你就送你了,至于你想怎么处置随你吧。”</p>
他丢下这句话后便走了。</p>
许思甜看着面前这幅蜀绣,忍不住肉痛,三百万啊,陆明舶真的有够败家。</p>
许思甜准备去法国交换这件事,没特别和陆明舶提过,等到他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在置办需要带的行李了。</p>
陆明舶只觉得后怕,还好他回今塘看望许良庸的时候,听夫妻俩提了,不然她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飞走,他都没法知道。</p>
陆明舶早早和陈忌打了招呼,推了接下来半年甚至一年的工作,带上行李卡着许思甜飞法国的点,跟着一块去了。</p>
学校给交换生安排了住处,她无需另找房子,这一点反而让陆明舶头疼。</p>
学校宿舍不外租,他想住她边上都不行,若是外头的商业住宅倒是好办,有钱就行。</p>
然而隔了几天,许思甜竟然还是在隔壁栋宿舍楼看见了陆明舶。</p>
她诧异地问他:“你怎么也住这?”</p>
“我也是这的学生,学生宿舍我不能住?”这招是陈忌教他的。</p>
“路过进来逛逛,顺便花了点小钱,弄了点课来上。”</p>
许思甜:“……”</p>
国外一些高校确实有什么捐楼捐款就能弄个名额来上学的例子,甚至有些捐着捐着都捐成了董事会。</p>
许思甜不知道陆明舶这小钱到底是多少,但想想也知道肯定不少,她忽然想起那三万拍到三百万的蜀绣,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败家啊!”</p>
陆明舶张了张嘴,故作委屈地看向她:“没人管我,你又不管……”</p>
许思甜:“……”</p>
陆明舶就这样强行成为了她的同学,甚至厚脸皮地跟着她上了各种各样的大课,不仅强行成为同学,还强行成为同桌。</p>
从前两人做同桌,都是许思甜主动说话,他偶尔搭腔。</p>
如今大不一样了,换成他说个不停,许思甜爱答不理。</p>
不过他也仍旧乐此不疲,就如同曾经的许思甜。</p>
日子一天天过,入秋入冬再逢春,两人竟也在离今塘十万八千里外的地方,做了将近一整年的同桌。</p>
想想还挺奇妙的。</p>
这天周末李梁修打来电话,说是想请她帮个忙,帮忙试试婚纱。</p>
许思甜这才知道,李梁修妹妹的婚礼因为一些原因延期了,现在人又不在法国,只能由他这个做哥哥的多操点心。</p>
别的还有办法,修改婚纱这事还真挺难办。</p>
想来想去,他想起了许思甜的身形和自家妹妹应该差不多,便找来求助。</p>
当初他为她父亲住院的事忙前忙后之时,二话不说干脆尽心得很。</p>
这点小事,许思甜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p>
两人很快将时间敲定下来。</p>
这天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每天都能“碰巧”遇上的陆明舶。</p>
“吃饭吗同桌?我请你。”这一年,他特别喜欢这么称呼她。</p>
许思甜最开始听觉得别扭,后来渐渐也就习惯了:“不吃,我要去试婚纱,吃了怕穿不下。”</p>
陆明舶脸色当即僵住:“试、婚纱?和谁去试婚纱?”</p>
“李梁修啊。”许思甜答得毫不犹豫。</p>
陆明舶眼眶当即泛起股酸,嗓音哑了几分,语气里似是带着点求的意味:“别去,许思甜。”</p>
“我都答应他了。”</p>
“你、什么时候答应他的……我天天跟着你,我怎么不知道?”</p>
“就昨天电话里说的啊。”</p>
“电话里说?这么重要的大事,就在电话里说?他就没把你当回事,你别去,许思甜。”</p>
许思甜一脸懵地拧了拧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p>
最终还是略过他,叫车赴了约。</p>
陆明舶开着车紧跟在身后,两人前后脚到达婚纱店时,李梁修已经西服革履站在店门前等待。</p>
李梁修看起来确实比他好上不少。</p>
高知儒雅,家底也不少,对许思甜又不错,比他这种除了钱,别的什么都没有的王八蛋,好上不知道多少个档次。</p>
他要是真喜欢她,就不该做耽误她的事。</p>
陆明舶眼睁睁看着许思甜跟在他身边进了店内,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迟迟没有下车。</p>
二十多分钟之后,他透过车窗,看见许思甜身着婚纱缓缓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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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