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大袖子一甩，继续嚎道：</p>
“这便罢了，原想着好好休整，来年把歉收的补回来，谁曾想冬日里又遭了雪灾寒潮，冻死了好多牲口，更是叫鱼苗折损了太半。翻过了年，连下了几个月的雨，身上的衣服从未晒干过，以至果树歉收。”</p>
“若是一次受灾也就罢了，奈何连着大半年都是这种情况。再好的庄子也禁不起这样折腾，这一年来，我带着几个不成器的儿子，督促佃农缴租，日日盯着他们干活，好不容易凑了些收成上来，卖了三千两银子。”</p>
涂大言辞恳切，眼有泪花，盯着顾云合，似乎希望这位年轻貌美，又没见过世面的内宅女人，能配合他，说几句安慰的话。</p>
好叫他不白说。</p>
可自始至终，顾云合眼皮都没抬，只专注地喝着茶。</p>
涂大说的口干舌燥，顾云合始终未发一语。</p>
许久后，顾云合将茶盏放在桌子上。</p>
那清脆的碰撞声，将涂大一颗心吊到了半空。</p>
康从宽见状不妙，和涂大对视一眼。</p>
涂大头埋得更低了。</p>
屋里阒静，顾云合掀起眼帘，终于吝啬地开了口：</p>
“涂大，你进府多少年了？”</p>
“老奴自侯爷建府，就在府里干活，老侯爷见我做事本分，将我调去乌头村守庄子。这才背井离乡，拖家带口去了那处。”</p>
“做事本分？从前你或许做事本分，如今却不尽然。”</p>
顾云合翻着账目，不客气道：</p>
“乌头村地处北方，九月底乌头村已经下雪了，一年农事了，任你再多粮食也早就收完了，你去哪砸坏粮食？”</p>
顾云合算得上温和，只是说出口的话叫人通体生寒。</p>
涂大嘴角抖了抖，他哪里料到，这内宅夫人，能知晓北方农事？</p>
说话间，珍珠领着一位穿着朴素的汉子进门。</p>
这人身材高大，北方口音，进门就给顾云合问了好。</p>
这口音听着耳熟。</p>
涂大有种不好的预感。</p>
“这是姚庄头。我有个陪嫁的庄子，好巧不巧就在乌头村附近。”</p>
涂大心头大惊。</p>
“我的庄子弹丸大小，远不如侯府的庄子占地广，去岁却也交了几百两上来。为何，同在一个地方，侯府的庄子一年要遭灾数次，我的庄子却一点问题都没有？”</p>
顾云合语气渐渐凌厉起来：</p>
“还是说你涂大干了什么遭天谴的事，冰雹、雪灾、寒潮、暴雨……老天爷尽往你身上招呼！”</p>
这话格外难听，涂大猛地抬起头，急道：</p>
“奶奶，您明察啊！我是侯府的老奴了，在侯府干了一辈子，对主家绝对没有二心！奶奶您这番话，就是往老奴心口捅刀子啊！”</p>
“捅刀子？”顾云合冷哼，“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你涂大管的地方，鱼苗、秧苗、果苗、牲口，没一个能活的！只怕那处田庄，早已跟着你姓涂了，好叫你这刁奴谎报灾情，把主家骗的团团转！这侯府的体面，主子的威严，在你眼里就是个笑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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