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瀛走后，汪妃端着泡好的清茶，迈着碎步，款款而来。</p>
“殿下，您是要出远门吗？”</p>
朱祁钰点点头，说道：“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p>
汪妃又问道：“去何处？”</p>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事关国事，暂时不便相告。”</p>
汪妃似乎感觉到不对劲，声音竟有些颤抖：“是……去打仗吗？”</p>
朱祁钰笑笑，说道：“你就别问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王府里大小事务需有人做主，还有就是，杭妃那边你要多去照看，见济这孩子身子弱，他们母子二人就交给你了。”</p>
汪妃点点头，柔声道：“妾身记得了。”</p>
翌日一早，朱祁钰照常上完早朝，却没有去文华殿，而是直接去了西山的火炮试射基地。</p>
战略布局没有问题，行军路线也没有问题，至于补给，占城稻一年三熟，后勤方面完全有保障。</p>
唯一要确认的就是，新式火炮的威力究竟如何。</p>
想到马上就要出去领军打仗，心情相当亢奋。</p>
现在是春夏交替的时节，去西山的路上，一片鸟语花香。</p>
依稀记得，小时候出来踏青，周围很是荒凉。</p>
可现在的变化非常大，采石场和水泥作坊忙得热火朝天，远处不时有爆炸声传来，有的是开山炸石，有的是实验火炮。</p>
陈瀛很早就在这里等候了，看到朱祁钰前来，赶忙行礼。</p>
“见过殿下！”</p>
朱祁钰回道：“不必客气，准备的如何了？”</p>
当年，宣宗皇帝就很喜欢火器，在朱祁镇、朱祁钰哥俩很小的时候，就带着他们到军营里看大炮。</p>
若来了兴致，还会把他们塞进炮膛里玩耍。</p>
朱祁镇对此很兴奋，相反的，朱祁钰则会吓得嗷嗷叫。</p>
时至今日，朱祁镇已经成为皇帝，亲率大军南征北战，为大明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而自己却只能留在紫禁城，成为全职大管家。</p>
昨天晚上，他认真研究过了新式火炮的图纸，却产生很多疑问。</p>
为此，今天一早专程过来。</p>
陈瀛还等着去现场演示呢，结果，人家拿出一张图纸。</p>
图纸上头标注了许多数字，包括了尺寸和厚度，还有大抵的图形，甚至连炮膛里头，也做了详细的对比，显然是下过一番功夫的。</p>
“这是王恭厂提供的轻型飞虎炮设计图纸，炮管上标注的尺寸，实在过于单薄了些，如此一来，虽然可以减少火炮本身的重量，可如此单薄，不怕炸膛吗？”</p>
这个时代，火炮管壁的厚度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符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低的原理。</p>
另外还有个原因，就是当下铸铁的质量。</p>
在精钢出现之前，铸铁的硬度、脆性、抗压抗剪都比较落后，想要不炸膛，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大管壁的厚度。</p>
而朱祁钰看到飞虎炮的图纸，第一反应就是炮管太细了。</p>
按照常理，这样的炮管很容易炸膛。</p>
可不能带着神机营漂洋过海来到安南，还未杀敌，先把自己人炸死了。</p>
陈瀛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p>
“殿下，不如去场地试射一番？”</p>
他是个粗人，关于新式火炮的原理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他明白一个道理，事实胜于雄辩。</p>
你说不行是吧，咱开一炮看看就知道了！</p>
朱祁钰点点头，和陈瀛来到后山靶场。</p>
一门轻型飞虎炮，早已架设在此。</p>
陈瀛上前来，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炮身。</p>
宝贝啊宝贝，终于要派上用场了！</p>
朱祁钰的目光落在了那火炮上，再看看手里的图纸，基本上一模一样。</p>
只不过，这炮身所用的精铁，竟也比寻常的火炮，要精致一些。</p>
他围着火炮转了个圈，诧异地问道：“炮身上竟没有气孔？”</p>
陈瀛摇头，说道：“回殿下，这是锻造厂铸造的精铁，没有气孔。”</p>
朱祁钰啧啧称奇，须知铁这玩意，要锻炼出来，因为里头有空气，所以铁的内部，有气泡，一般的办法，就是不断地锤炼，也就是通常意义上，铁匠拿着锤子，不断的对这熟铁进行捶打，就如揉面一面，将面中的气揉出来。</p>
如此才有了百锻钢的说法，这千锤百炼，其实就是形容这等锻打的方式。</p>
若是制刀剑，用这种方法，没有问题。</p>
可铸炮就不同了，一门火炮，重达上千斤，这么大的工程量，难道还真千锤百炼不成？</p>
因而，绝大多数的火炮铸造起来，所用的钢铁材质，很是一般，因为钢铁中存有空气，时间一久，这气泡就形成了中空，而炮身，也是坑坑洼洼，炮管的强度也就可想而知了。</p>
可这不打紧，强度不够，可以用厚度来凑啊，为了避免这脆弱的炮管承受不了炮膛内火药爆发的冲击力，免得炸膛，匠人们发明了一种很聪明的办法，就是不断增加炮管的厚度，一个铁疙瘩堆上去，实在不行，外面再套一圈铁箍，甭管啥火药，你炸膛来试试看。</p>
在朱祁钰的印象中，火炮就该是坑坑洼洼，敲一敲，里头还有些许中空的闷响，似这样表面平滑的火炮，很是少见。</p>
于是，看着这细薄的炮管，眼里疑窦重重。</p>
这玩意……真的不怕炸膛？</p>
“不知这飞虎炮射程如何？”</p>
陈瀛答道：“回殿下，您看到的这个是轻炮，射程大致在一百八十丈，那边还有重炮，大致在三百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