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门，文渊阁。</p>
曹鼐、高毂、张益三人端坐一旁，看着满脸纠结的朱祁钰。</p>
这些天来，三位大学士夹在皇上和百官中间，终于想出来一个两全之策。</p>
开海的诏书封还，但是，百官也要退一步，允许朝廷效仿祖制，派遣使者出海，宣扬大明国威。</p>
如此处理，既不算忤逆圣上，百官也能接受。</p>
朱祁钰看着手里的章程，皱着眉头，说道：“这……能行吗？”</p>
曹鼐笑吟吟地说道：“却不知郕王殿下可有更好的主意？”</p>
这句话换个说法，就是……你行你上啊！</p>
皇上和百官意见不合，我们内阁夹在中间容易吗？</p>
朱祁钰也明白，当下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那就……给皇上递上去？”</p>
曹鼐点头道：“劳烦殿下了！”</p>
朱祁钰不由得张大嘴巴：“让我去说？”</p>
三人面露微笑，用善意的眼光看着朱祁钰。</p>
你是监国，这种得罪人的事，你不去让谁去？</p>
我们三个已经够辛苦了，现在该你出马了，去吧，我们在背后支持你！</p>
朱祁钰也是无奈，只得拿了章程，前往御书房。</p>
“臣弟问圣躬安！”</p>
“免礼！”</p>
朱祁镇正在整理关于南京的资料，看到朱祁钰到来，便收了起来。</p>
“是不是开海的事有结论了？”</p>
朱祁钰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将手里的章程递过去。</p>
“经臣弟和内阁商议之后，认为我朝海禁已久，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但是想要革新祖制，却不可急于一时，当徐徐图之。”</p>
朱祁镇将内阁拟定的章程细细看过，然后说道：“也罢，就按这个来吧！”</p>
“啊？”</p>
朱祁钰反倒有些奇怪，这就同意了？</p>
不再坚持一下了？</p>
朱祁镇却好似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说道：“让内阁拟旨吧，关于出海钦使，你有什么建议？”</p>
“钦使人选的话……”</p>
朱祁钰看了一眼站在侧方的金英，若有所思道：“不如效仿三宝太监，寻一名内侍任提督钦差太监，下西洋正使，总览西洋事务。”</p>
金英正在一旁端茶倒水呢，听到这里，不由得愣住。</p>
郕王殿下，咱家可没得罪你吧，怎么就给发配出海了？</p>
虽然三宝太监已经去世，可是，当初下西洋的班底还在呢，咱家一辈子在深宫大院，连大海长啥样都没见过，你让我去干啥？</p>
与此同时，朱祁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乎对朱祁钰的提议颇感兴趣。</p>
金英也发现的情况不妙，赶忙解释道：“皇上，奴婢……奴婢没出过海，没有经验啊……”</p>
“去一次不就有经验了吗？”</p>
“可是，可是……”</p>
金英急得不知所措，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眼看快退休了，你给我整海上去……</p>
谁知道出去了还回不回得来！</p>
虽然很多太监把郑和当作偶像，可是，并不是每个太监都能成为郑和。</p>
出海远航的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p>
甚至可能遇到一场风暴，整支舰队都被覆没。</p>
朱祁镇却没想那么多，在他眼中，不想成为郑和的太监不是好太监。</p>
另则，无论任何年代，长途航海都是一件枯燥且危险的事情。</p>
大明不乏有能力的文臣武将，若是让他们出海，就算去了，也不一定会全力以赴。</p>
因为他们都有父母妻儿，心中都有挂念，在海外，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p>
一支远航舰队动辄数千上万人，漂泊在海外，思乡之情日积月累，就会像于谦说的那样，成为隐患。</p>
相对而言，宦官们从小净身，无所牵挂。</p>
而且，宦官和皇帝的关系不是君臣，而是主仆，相比那些文武大臣们更适合完成枯燥危险的航海任务。</p>
“至于人手，所有的内侍你随便选，想带多少人都可以！”</p>
“奴婢……遵旨！”</p>
话已至此，金英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俯首称是。</p>
朱祁镇之所以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金英的势力已经颇具规模。</p>
此人的权谋手段自然是比不上王振，但是历经四朝，积累起来的人脉关系也不容小觑，特别是王振伏诛之后，现在皇宫里到处都是他的干儿子、干孙子。</p>
金英若是出海，肯定会带上这些人。</p>
如此也好，既然他们喜欢认干爹、干爷爷，那就跟着你们的干爹、干爷爷出去给朕赚银子去！</p>
接下来，京师又忙碌起来。</p>
朝廷又要下西洋了，自然少不了大肆收购物资。</p>
短短三天，粮食的价格竟然足足涨了三成。</p>
其他日常用品也有不同幅度的上涨，以至于整个京师都出现了通货膨胀。</p>
当初跟随三宝太监下西洋的人手，除了年事太高，身体不便的，全部被重新召集起来。</p>
这一次，朝廷似乎很大方，给每个人都提前发了出海补助。</p>
并且承诺，船队中的任何人，无论是何身份，若在下西洋途中不幸罹难，牌位进忠烈祠，其家人由朝廷奉养。</p>
每个人都代表着一个家庭，他们不在，这个家就失去了主心骨。</p>
现在有了朝廷的承诺，这些人才算是彻底放下心中的挂念，一心扑到航海事业上。</p>
司礼监，金英将自己五十八个干儿子召集在一起。</p>
“皇上派咱家出使西洋，那是莫大的荣耀，你们都听好了，回去之后，把亲信之人都召集在一起，这种事，外人想去还去不成呢！”</p>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使西洋算好事还是坏事。</p>
按理说，这是好事，因为有三宝太监这样的先例。</p>
据说，就连三宝太监身边的随从洪保，前不久卧病在床，皇上竟然亲自去探望。</p>
由此可见，皇上对下西洋看的极为重要，只要能圆满回程，绝对是大功一件。</p>
可问题就在于，能不能活着回来……</p>
金英又看向怀恩，说道：“怀恩，咱家走了以后，司礼监就交给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