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叫老胡的护工把刚擦过死人身子的毛巾拧干净,居然抹了抹自己的脸,顺手搭在肩膀上说:“好东西扔了可惜,干干净净的还不如捡回去用。”
和义老师寒暄两句,他端盆塔拉着拖鞋走远了。
义老师看我愣神,说这老胡可是个神人,自打下岗之后,就干起了护工,常年驻在医院,专门伺候卧床不起快死的病人,经他手送走的死者这么多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死人穿过的衣服,盖过的被子,用过的水杯,全让他捡回家用,绝对生冷不忌。靠这些玩意,也奔了小康。
义老师打开皮包,取出棉花,示意让我看着,他把棉花堵在尸体的耳朵、鼻孔、嘴、等处,告诉我这叫封窍,是老年间的规矩,封窍之后尸体内有股气就不会泄,能保尸体不腐。
我心里话,这些都是迷信之说,现在都是火葬,再怎么不腐几天后尸体也得烧成一把灰。
“这些都是行里传下来的老规矩,不管有没有道理,都得这么干。”义老师似乎知道我想什么,马上解释道。
封了窍,又给尸体换上了新买的中山装。收拾之后,原本病恹恹一身晦气的死人,倒也干干净净,眉目如生,像睡着了差不多。
义老师招呼家属们进来再看看死者,马上就要抬走到殡仪馆。
趁这个空,他把我叫到门外,一起和王阿姨在走廊尽头商议流程。
王阿姨说,电话打出去了,抬尸的马上就来。义老师对我说,小刘,一会儿你跟着到殡仪馆,把整个流程走一遍,心里有个数。
王阿姨打量我:“小伙子,我们这些老人干不了几年,这行以后还得靠你们年轻人。你今天在病房里的表现真不错,以前老义带过一个徒弟,没几天就不干了。
“不敢碰尸体,太娇气。你好好干,”她声音低下来:“这一行是暴利,干好了挣大钱。现在这年月什么是真的?真金白银,揣进兜里的钱才是真的1
我唯唯称是。我真是有点穷怕了,以前在火化间工作的时候,挣得那仨瓜俩枣,连战友聚会都不敢去,生怕让人笑话。
王阿姨道:“干咱们这一行,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刘,刚才你观察到什么没有。”
我想了想说:“有一点我比较奇怪。”
“说说。”
“家属里好像没有哭的,悲伤的气氛不是很浓。”
王阿姨对义老师说:“老义,你带的这个徒弟行,挺有眼力。”
义老师笑笑:“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
王阿姨介绍说,这个死者姓陈,在家里排行第二,人们称呼他二老陈。他是县城北关农业户,自己干农活不行,没老婆没孩子,来的这些家属都是旁系,料理后事尽本分而已。
这样的活儿没多少油水可捞,看着吧,亲属们的要求肯定是一切从简,最后骨灰直接洒运河里也说不定。义老师随口问,死者是怎么死的?
“自杀。”王阿姨说:“农村人,喝了农药。发现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这人本来身体就差,拉到医院躺了一个月,也遭了一个月罪。家里亲属够意思,给他治,还找了护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