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视频还没关，他动作停顿，恍然一般，笑了声：“盛夏，我怎么发现每次唱生日歌都在跟你表白？这以后这么多年，我哪来那么多表白词？”</p>
视频传来他舍友的起哄声，他笑起来，才意识到是在拍视频似的，说了句“收工”，视频就这么戛然而止。</p>
屏幕恢复到q.q界面。</p>
她才发现，他发来文件的时间，是零点。</p>
不是他忘了，是她没有看。</p>
盛夏拿起手机，正想给他回条微信消息，就有电话打进来，盛夏一看是南理本地来电，便接了。</p>
“您的同城快送到了，我在您门口。”</p>
盛夏狐疑，赶紧先去开门，对方也没跟她要验证码就把一个礼盒交给了她。</p>
这礼盒盛夏也觉得眼熟。</p>
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p>
王莲华就坐在客厅，看到她抱着快递发呆，问：“什么东西啊？”</p>
盛夏摇摇头，保险起见还是回房间才打开。</p>
这一打开她瞬间就知道这盒子为什么眼熟了。</p>
这分明是她之前送给张澍的，装着刑法法条的那个礼盒！</p>
他居然还保留着，还那么新。</p>
她确定这就是她送的那个，因为边角的划痕是她不小心弄上去的。</p>
里边现在躺着一本她找了很久的孤本鉴赏书。</p>
绝版多年，因为太小众，就是二手市场也没有人交易。</p>
他是怎么弄到的？</p>
盛夏赶紧给他打电话，但他一直没接，半晌回过来一条信息：“在导师这儿，晚点回电，别激动，小操作。”</p>
盛夏：……</p>
臭屁。</p>
盛夏爱不释手，当即就坐在书桌前翻阅起来，殊不知时间慢慢走向中午。</p>
王莲华来叫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在堆满待整理衣物的房间安安静静看书的画面。</p>
“准备收拾收拾出去吃午饭了。”王莲华提醒。</p>
盛夏赶紧把书一合，“啊，好。”接着手忙脚乱挑选衣服收拾打扮。</p>
他们没走远，午餐订了附近的酒店，精致的小包厢，不搞排场。</p>
她们这边母女三人，徐远山只带着一个男孩，和盛夏差不多大了，但看着似乎……</p>
徐远山主动介绍：“这是我的侄子，从小跟着我生活，他智力水平在8岁，比较童真。”</p>
盛夏微讶，同时对徐远山的介绍很有好感。</p>
他的侄子比起不爱说话的柠柠更活泼一些，虽然顶着成人的面庞说着孩童的话，短时间内让人不太适应，但盛夏还是看得出，他被教得很好，很有礼貌也很真诚，最后也是他一直缠着柠柠，说要一起唱生日歌，一起吹蜡烛。</p>
柠柠像是有点烦了，又像是无奈了，居然真的开口跟着他唱起来。</p>
这可真是神奇的化学反应。</p>
总之一顿饭和乐融融，盛夏感觉王莲华前所未有的温和。</p>
午饭后母女三人逛街消食，王莲华才提起徐远山这个侄子。哥嫂走得早，徐远山要照顾侄子，女方多少会有意见，所以在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他的婚事一直不顺利，他也不将就，一直单着，等到了一定年龄，有了社会地位，个人魅力也越发凸显，有的是人前仆后继，他心境却已经变了，即便遇到肯把侄子视如己出的，徐远山也还是拒绝了，他已经不愿再生儿育女，只把侄子视如己出。</p>
盛夏想到了张苏瑾。</p>
难以想象，张苏瑾在她这么大的年纪已经独自养育一个小孩，而且做好了为他付出一生的准备。这是怎样的一种勇气和毅力？虽然张澍没有辜负她的付出，但在世人眼里，她好像失去了自己的人生。</p>
可就像徐远山，谁能说这不是他的人生呢？</p>
人们总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把技能点满，将沉没成本降到最低，博取最好的人生，于是那些原本可以更好却不够好的，统统被称为意难平。可是好与不好，外人如何能评判？</p>
他们选择了自己的选择，道途如何，只有他们自己能下论断。</p>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p>
-</p>
晚上快入睡时，张澍的电话才回了过来。</p>
盛夏还陷在感慨之中，声音有些拖沓，于是人就显得消沉。</p>
“怎么了？”没说两句，他就察觉不对，“我回晚了不高兴了吗，我的问题，应该让导师语速快一点，然后同一句话不要讲那么多遍，然后再拒绝他亲自测试一遍的请求，然后……”</p>
“阿澍……”她差点被逗笑，叫住他打断他的话。</p>
“你这绝对有事，挂了吧，开视频。”</p>
他话音未落已经把电话挂了，当即拨了视频过来。</p>
盛夏半躺在床上，被子拉到脖子，只露出一张小脸。</p>
“怎么了？”他问。</p>
“没有怎么，就是开心。”</p>
“开心是这样子的？”他一副“你当我好骗”的质疑表情。</p>
“真的，”盛夏露出一个笑容，“今天收到了特别的礼物，你送的，还有妈妈送的。”</p>
张澍的表情稍稍放松下来。琇書蛧</p>
他那边似乎真的是很忙，一遍跟她聊着天，一边还咔哒咔哒敲键盘，嘴里叨叨：“就几个字，马上回完。”</p>
盛夏安静地等，看着屏幕里他专注的侧脸。</p>
“阿澍……”她又没忍住叫他。</p>
“嗯？”</p>
“阿澍。”</p>
“嗯。”</p>
“阿澍阿澍！”</p>
张澍敲了一个回车，彻底转过身来，专注看着她，“你要是这么叫的话，今晚我睡不着你视频就一直开着别想挂。”</p>
“我也睡不着。”盛夏说。</p>
张澍撑腮打量她，目光询问。</p>
“阿澍，今晚南理的月亮，是弯的呢……”</p>
张澍一怔，随机笑开，然后煞有其事地瞥一眼窗外，再扭头回来，“嗯，天涯共此时，河宴的月亮也是弯的，很亮很亮。”</p>
盛夏抱着手机转了个身，侧躺着视频，很随意的姿势。</p>
张澍问：“阿姨送你什么了？”</p>
他还是那么敏锐，总是知道问题在哪里。</p>
盛夏说：“我妈妈恋爱了，也许快要结婚了。”</p>
张澍显然也挺惊讶的，“对方很不错？”</p>
“嗯。”</p>
“阿姨值得。”</p>
“嗯。”</p>
相顾无言。</p>
盛夏忽然想起他的代码，“今天你第一个问题，为什么问我妈妈在不在家？”</p>
“如果不在家，快送员还会送一束花，在家的话，韬光养晦，不要顶风作案。”</p>
他这用词，盛夏琢磨，怎么说得好像地下恋情？怪心酸的。</p>
“你不是在忙吗，你能即时接收到我的回答吗？”</p>
张澍：“当然都是计算机在执行，不同指令会向快送员发不同消息，提前设置好沟通好。”</p>
“哦，好费功夫哦？”盛夏不多纠结，“不过我觉得，我妈妈不一样了，也许，送花也是没事的。”</p>
张澍点点头，“收到暗示。”</p>
“我才不是要你送的，我是说……”</p>
“我知道，”张澍目光变得柔和而真诚，“我都知道。”</p>
盛夏也不说了，手臂垫着脑袋，安安静静与他对望。</p>
也不知过了多久，盛夏忽又感慨：“阿澍，人家说，上辈子好这辈子坏，这辈子坏下辈子好，那我们下辈子，是不是都可以家庭圆满？”</p>
这辈子，他们没能家庭健全美满，本是不幸，而幸运的是，他们仍然有无条件爱他们的家人。</p>
只是这样，这份爱背后太过沉重。</p>
如果下辈子，他们都能拥有完整而美满的家庭，每个成员都轻松地爱着彼此，该有多好？</p>
张澍深深地看着她，隔着屏幕，做了个摸摸头的手势，“不会。”</p>
“嗯？”</p>
张澍：“用不着下辈子，我们这辈子就可以家庭圆满。”</p>
盛夏在文字里稍微一绕，转瞬明白过来，整颗心像是被巨大的热流洗刷，炙热滚烫，难以言喻的冲击感瞬间荡涤所有阴霾。</p>
盛夏开口，声音低而缓：“阿澍，月亮好像更弯了……”</p>
我好想，好想你。</p>
张澍拿起手机，凑得极进，对着话筒低语：“知道了，明天去接你。”</p>
“明天去接成年人盛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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