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八,高三正式放假。</p>
这一天吴秋璇也放假，所以王莲华要去东洲接她。盛夏正好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她的车和礼服。</p>
她提前把车充满了电，打算把礼服带回家藏起来。</p>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欢呼声一片。</p>
暂时解放了。</p>
盛夏跟着辛筱禾回宿舍取礼服。</p>
附中的学生宿舍条件很好,江景房,足有八栋楼，俨然一个小区。地下室是食堂,一楼是超市，也就是张澍他们口中的“小卖部”,走道上摆着抓娃娃机和打地鼠机,听说男生那边有投篮机。</p>
一个宿舍六个人,上床下桌。阳台宽阔,直面学校的人工湖,湖光潋滟,杨柳依依，湖边养着的孔雀时不时开屏。再远处是滨江公园,傍晚夕阳洒在江面上，景色怡人。</p>
如果盛夏高一就来了附中，一定选择住宿。</p>
宿舍里其他人也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p>
盛夏拿好礼盒准备离开，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应该算是熟悉吧。</p>
“萱萱，你好了没？”</p>
“好了好了！”周萱萱应答着，有点尴尬地绕过盛夏,拖着行李箱走了。</p>
门口的陈梦瑶却又返回来，推开门看了一眼：“盛夏？”</p>
盛夏冲她颔首，当作打招呼。</p>
辛筱禾好奇地看着二人。</p>
这是什么情况？</p>
陈梦瑶好似也只是惊讶，打了个招呼之后挑挑眉走了,没什么别的话。</p>
“你们……认识了？”辛筱禾问。</p>
盛夏：“算是吧。”</p>
“走吧。”</p>
“嗯。”</p>
盛夏和辛筱禾就走在陈梦瑶和周萱萱后边，不到一层楼梯的距离。</p>
到了一楼，就听见一声：“阿澍？”</p>
盛夏和辛筱禾皆是下意识看过去。</p>
是陈梦瑶，她在门口叫住了张澍。</p>
张澍怎么会在女生宿舍楼下？</p>
他就悠闲地站在那，一手揣兜一手刷着手机，时不时抬眼看看女生宿舍门口。</p>
显然是在等人。</p>
这会儿几乎都是拖着行李箱来往的学生，无不好奇地回头看。</p>
然后就看到传闻中的校花朝张澍奔了过去。</p>
陈梦瑶扬起笑脸问：“你怎么在这？”</p>
说完她感觉这画面似曾相识——校运会调度室，如出一辙。</p>
忽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p>
下一秒她的预感应验，张澍抬抬下巴示意她身后：“等人。”</p>
她顺着张澍的视线回头，看见盛夏和辛筱禾正走过来。</p>
盛夏和辛筱禾走近，听见陈梦瑶道：“你过年回莲里吧？”</p>
“嗯。”张澍答。</p>
“什么时候回？”</p>
“不确定。”</p>
莲里，盛夏知道这个地方，南理郊区的一个古镇，风景挺好的，现在并入了开发区。</p>
她才算是有了这样一个概念：张澍和陈梦瑶，是一个地方的。</p>
一个连名字都十足浪漫的地方。</p>
盛夏走得很慢，几乎是踩着碎步。</p>
辛筱禾了然一般，也慢下脚步，不想去制造修罗场。</p>
陈梦瑶没忽略张澍的视线，洒脱地摆摆手：“那我先回了，过年见！”</p>
周萱萱跟在陈梦瑶身后，看着她的表情由从容变成落寞。</p>
周萱萱在班里没少听没少看。</p>
她知道以前的认知有多离谱。</p>
张澍喜欢一个人，并不会拿乔，也不会忽冷忽热。他现在眼睛里除了学习，就只有盛夏，毫不掩饰的那种。</p>
之前说，张澍没向梦瑶告白是因为经济差距，谈不起恋爱，那就更是不可能了。</p>
因为比起盛夏那样的条件，梦瑶真的，不算什么。</p>
陈梦瑶忽然停下了脚步，问周萱萱：“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p>
“我也不确定……”周萱萱迟疑，想了想还是说，“还挺亲密的就是。”</p>
陈梦瑶：“盛夏去你们宿舍干嘛？”</p>
周萱萱：“拿她放在辛筱禾那的礼服……”</p>
“什么礼服？”</p>
“就是，校运会她穿的那套。”</p>
“啊？为什么放你们宿舍？”</p>
“不知道……”</p>
陈梦瑶脑子转了转：“不是，她校运会的礼服，是自己的？”</p>
周萱萱犹犹豫豫，点头：“嗯，她家里买的。”</p>
陈梦瑶皱眉：“她家干嘛的？”</p>
周萱萱老实答：“不知道，听说蛮厉害的，有说是当官的，也有说做生意的，不确切。”</p>
陈梦瑶呆了呆，不知道在想什么。</p>
周萱萱摸不准梦瑶是什么心情，没出声添堵。</p>
-</p>
盛夏看着面前接过礼盒的张澍，有点懵。</p>
张澍先抱大盒子，稍蹲了蹲，对辛筱禾说：“放上来吧。”</p>
辛筱禾咧嘴笑得开怀，把几个小盒子堆上去，“好呢好呢，有苦力，我落得轻松。”</p>
张澍转身，才叫边上呆呆的盛夏，“走啊？”</p>
“哦。”</p>
盛夏跟上他的步伐，回头冲辛筱禾挥手：“那我先走啦，新春快乐哦。”</p>
辛筱禾也挥手：“新春快乐！明年见！”</p>
盛夏：“嗯！”</p>
张澍冷哼一声，稍稍扭头：“跟别人倒是挺有仪式感的？”</p>
嗯？</p>
什么意思啊……</p>
盛夏没太听明白，小步快跑跟上，微微抬头看着他。</p>
辛筱禾在背后看着他们，想起刚开学有一次换座位，杨临宇说，觉得他们很般配。</p>
现在也是相似的场景。</p>
少年抱着一堆东西，稍稍歪脑袋同边上小跑跟着他的女孩说话，两个人的侧颜皆是无可挑剔。</p>
辛筱禾有什么东西变了，但好像，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这样。</p>
真好诶。</p>
辛筱禾笑笑，转身回了宿舍收拾东西。</p>
张澍嘴角扯了扯，正直走路不再看盛夏，嘴里念着：“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这么回家了？”</p>
盛夏脚步稍慢，落后他一个身位。</p>
诶？</p>
所以他跟过来，是要来告别么？</p>
她以为他只是把她送到车棚，没想到他骑着车慢悠悠跟在她旁边。</p>
她车轮小，真正跑起来还不如山地车快，而且她后背还驮着东西，就更不敢开快。</p>
他也慢到难以平衡，歪歪扭扭，艰难行进。</p>
他似乎不怎么高兴，盛夏打破沉默问：“你们那里过年，会有特别的习俗吗？”</p>
“没有。”</p>
“喔，也是，都还是南理这片。”</p>
“嗯。”</p>
盛夏：……</p>
到了接近翡翠澜庭的十字路口，盛夏刹住了车。</p>
“就送到这里吧？”</p>
张澍也刹车，“不是还有一段路？”</p>
盛夏把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才斟酌道：“小区安保和我妈妈都很熟了……”</p>
张澍明白了，眼睛闪过一丝情绪，只是一瞬，旁的人抓不住。</p>
“你有没有什么题搞不懂，现在想马上搞懂的？”他开口，问得首尾不接。</p>
盛夏疑惑：“嗯？”</p>
“没有吗，那我有。”</p>
盛夏：……？</p>
“古文阅读中的意象……”他稍稍思考，长腿点地维持平衡，坐直了，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模样，“水。”</p>
盛夏下意识答：“水一般用来比喻愁绪。”</p>
“月呢？”</p>
“思乡，怀人……”</p>
张澍眼珠子转动，看看天，“云呢？”</p>
盛夏：……</p>
“一般比喻漂泊。”</p>
他好像想不到什么了，看看周围，“树叶呢？”</p>
她似乎知道，他在干什么了，心底里有些许暖意，又泛起丝丝酸涩。</p>
她微微笑，配合道：“要看是什么树叶，柳树，是依依不舍；草木，盛衰兴亡；芳草，是离恨；芭蕉，是孤独……”</p>
张澍竖起大拇指，忽然变了语调，沉而缓：“那，南理的香樟呢？”</p>
盛夏抬眼，没答，沉默蔓延。</p>
“南理的香樟……”盛夏望向他，开口，“是阿澍耍赖皮。”</p>
他先是愣怔了下，随即笑得张扬肆意。</p>
盛夏的脸颊在冬日里隐隐发烫，她启动车子，留下一句：“新春快乐！”</p>
落荒而逃。</p>
整条香樟大道都是他的笑声。</p>
张澍反应过来时，白色车屁股已经驶出几十米远。</p>
他这才后知后觉，这是她第一次叫他“阿澍”，脑海里闪过梦境碎片，他手心发烫，喊道：“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p>
他当然没有得到回答。</p>
盛夏放慢了速度，少年的喊话一字不落钻进耳朵里，一字一字敲击她的心房。</p>
她抬头，南理的香樟在冬日里也蓊蓊郁郁，像给整座城市盖了保温层。</p>
南理的香樟，意象是，我想要和你多呆一会儿，你知不知道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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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春节安排没什么新鲜的。</p>
年夜饭在家吃，初一中饭带上两个妹妹和盛明丰吃。</p>
收取一些正当的红包、礼物，警惕一些因着盛明丰的关系来送礼的人，再无其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