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林奋说他在阿贝尔之泪研究所遇到了父母, 封琛倏地坐直了身，颜布布也失口出声：“你碰到了先生太太？你在那研究所里碰到了他们？”</p>
林奋道：“是的，就是在封将军的协助下, 我才能顺利拿到病毒母本, 也是他引走追赶的人，我和于苑才能顺利逃走。”</p>
“那他们……”封琛搁在膝盖上的手指颤了颤。</p>
林奋看向封琛：“我们是一起逃出研究所的, 但你父亲为了让我和于苑离开，自己要留下来断后。你母亲也执意要和他在一起，不跟着我们走。”</p>
封琛哑声问：“那他们当时还好吧？”</p>
“还好，身体上没有受到伤害。”林奋点头：“虽然我不知道封将军夫妇后面如何，但安伮加和陈思泽肯定不会为难他们。因为他们丢失了原始病毒, 在没抓住我的情况下, 还指望着让你父亲再提炼一份出来。”</p>
封琛沉默片刻后，对林奋道：“我父母还活着。就在前几天，父亲用一种隐秘的方式和我取得了联系，只是我还没能找到他，自己就出了事。”</p>
林奋露出了一丝微笑：“和我猜测的一样。虽然原始病毒只有唯一的一份, 不可能再有，但封将军足智多谋，一定会让陈思泽认为他还能造出来样本, 保住自己和封夫人的安全。”</p>
封琛没有再说什么，陷入了沉思中。林奋知道他要消化这些信息, 也没有打扰他，只端起茶杯喝水。</p>
颜布布见他杯里的水只剩下一半，就要起身给他续水。但眼前黑影一闪，比努努已经抢先一步去拿开水壶。</p>
比努努续完水后，又站在林奋身旁看着他。林奋便问：“想出去玩儿吗？去抓那些变异种玩。”</p>
比努努迟疑着没有回应, 显然既想留在这里，但也想出去玩。</p>
“立正。”林奋低声喝道。</p>
比努努便站得笔直，挺起了胸脯。</p>
“向左转。向前走。向左转。跑步前进，目标树林。”</p>
比努努跑向了树林，萨萨卡也跟了上去。林奋转头瞧了眼蹲在窗台上的兀鹫，兀鹫便也扇动翅膀追了上去。</p>
颜布布一声不吭地坐着，只垂眸盯着自己水杯，林奋看了他一眼道：“你小时候就它那样。”</p>
颜布布握住水杯，脸蛋越板越紧。</p>
林奋又问：“它是什么品种？我到现在都没认出来。”</p>
颜布布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回道：“比努努。”</p>
“我说的品种。”</p>
“品种就是比努努。”</p>
林奋像是在回忆：“比努努……我记得比努努是你小时候的玩具。”</p>
颜布布反问：“那你觉得它们不像吗？”</p>
林奋挑起了眉，露出惊讶的神情：“你的量子兽是玩具？”</p>
“它怎么会是玩具呢？它就是比努努啊。”见林奋难得地显出茫然神情，颜布布便细细解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当初被丧尸咬后，是因为比努努吸收了丧尸病毒，所以他才能痊愈苏醒。</p>
林奋的神情有些复杂：“所以它是虚幻角色量子兽？还是带着丧尸病毒的量子兽？”</p>
“差不多吧。”颜布布有些自豪地抬起下巴，“它是独一无二的。我见过好多相同种类的量子兽，比如麋鹿和梅花鹿都是鹿，白鹭和兀鹫都是鸟。但比努努只有它一个，没有东努努或是西努努。”</p>
林奋这次沉默了很久才点头道：“它的确是独一无二的。”</p>
封琛从自己的沉思中回神，静静地听着两人谈话，伸手去端桌上的茶杯。</p>
颜布布看见了，连忙将他茶杯接过去：“我去给你和林少将换热水。”说完起身，顺便把两只量子兽没有动过的茶水也一并端走。</p>
“哎，你那凉了的水直接倒去窗户外就行了，我在那窗下面种了小葱。”林奋吩咐完颜布布，这才转头对封琛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p>
封琛两手交握着，大拇指互相拨动，似是反复斟酌后才开口问道：“林少将，你和于上校从阿贝尔研究所逃走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吗？”</p>
林奋回道：“对，我在阿贝尔研究所的时候，就知道了安伮加在这儿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研究所。各种设施齐全，防御严密，还有地势险要的优势，留守人员也少。所以我就来了这里，把研究所给抢下来了。”</p>
林奋讲述时，封琛就垂眸看着桌面不动，等他讲完后才慢慢抬起头。</p>
“你们拿着病毒母本，为什么不回中心城？虽然陈思泽是东联军执政官，可是还有冉平浩。现在山下都围着丧尸，的确是走不掉，可当时你们从阿贝尔之泪逃走时，应该是可以回到中心城的吧？”</p>
颜布布正在给茶杯里倒热水，听见封琛的声音有些冷淡，便转头看了他一眼。</p>
林奋靠着沙发背，神情依旧很平静：“我们是去了中心城，但是到城附近时进不去了，只能到这儿。”</p>
封琛问：“你们当时受了重伤？”</p>
“没有重伤。”</p>
“能行动吗？”</p>
“不影响行动。”</p>
“很多人在围堵你们，绕路都进不了城？”</p>
林奋侧头想了下：“是有挺多人，但要绕路的话，没有人可以拦住我和于苑。”</p>
封琛定定看着他，脸上浮起一个类似讥嘲的笑：“那你们为什么却到了这儿呢？”</p>
“我有自己的原因。”林奋回道。</p>
“什么原因？”封琛语气咄咄。</p>
林奋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不得已的原因，但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p>
“是吗？不得已的原因……”封琛转动目光打量着这间客厅，以及随手放在桌上的一束不知名野花，“山顶的条件的确很好，不光能种菜，有茶喝，还能有闲情雅致养点花。当时你们若是执意要回到中心城，不知道还会遇上多少险情，哪有这样的世外桃源好。”</p>
林奋放下交叠的双腿，身体前倾，一双比平时更加锐利的眼睛从眉峰下盯着封琛，并缓缓开口：“你想说什么？”</p>
两人都没有做声，就那么互相对视着，屋内空气顿时降低了数度。</p>
颜布布停下续水，惶惶地站在原地，看一眼林奋，又看一眼封琛。</p>
片刻后，封琛比室温更加冰冷的声音响起：“我一直以为你和于上校虽然逃出了研究所，但又遇到了更加棘手的对手，让你们没法应付，根本进不了中心城。但现在看来，是我自己想错了。”</p>
“我说过了，我有不得已的原因。”林奋的声音也透出寒意。</p>
封琛陡然提高音量：“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让你拿着病毒母本躲在了这里？像一只老鼠一样躲在这里？”</p>
林奋没有做声，目光森寒地盯着封琛，浑身散发出军人和上位者的气势。封琛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着，双眼泛着红丝，如同一只刚成年的凶狠小狼，顶着头狼的威压和它两相对峙。</p>
颜布布僵硬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身遭的空气都变成了冰。他小心翼翼地吸进一口空气，气管和肺部都会结起一层白霜。</p>
封琛继续追问：“你和于上校在这里过你们的小日子，那你知不知道因为没有病毒母本，这些年有多少人变成了丧尸？”</p>
林奋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下，呼吸也有些急促。</p>
封琛双手撑在茶几上，俯身看着林奋：“你能想到福利院那些失去双亲的小孩子，是怎么趴在围栏上，哀求每一个经过的人带他们去找父母吗？能想到中心城下面的丧尸每日都在增长，杀都杀不光吗？那些丧尸原本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你能听到安置点里不时响起的枪声，还有那些绝望的哭喊吗？”</p>
林奋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鼓起了青色的筋，神情也更加凌厉。颜布布心脏都哆嗦着，生怕他突然掏出把枪，照着封琛的脑袋扣下扳机。</p>
屋内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p>
片刻后，封琛摇摇头再直起身，脸上的凶狠消失，却浮起了浓浓的失望和悲伤：“你们呆在这里算什么？你的那些属下多年来一直在寻找你，从来没有一天放弃过，他们的这些努力算什么？”</p>
他的眼眶红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哽咽：“而我父母，我父母，他们为了掩护你们，又被安伮加教抓了回去，他们的付出又算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