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琛烧了大半夜才退烧,颜布布又去采了草药给他伤口换药，一切处理妥当后，才疲倦地蜷在他身旁睡了过去。</p>
不过他并没有睡安稳,时不时就要惊醒,摸一下封琛额头，确定他体温正常后才继续睡。</p>
颜布布睡到中午，看见封琛依旧没有苏醒,但脸色比昨天好了不少,只带着一点失血后的微微苍白。</p>
他赶紧去检查封琛身体，发现伤口恢复得不错，断骨处也没有怎么肿胀。而精神域也保持着稳定状态,十几根精神丝在虚空里漂浮着,发散出点点碎光。</p>
“我的心肝宝贝儿，你们可要好好的,可要争气啊,哥哥能不能恢复就看你们的了……”颜布布再次将它们抓住梳理了一遍。</p>
他看向精神域中心的精神内核。那里原本像是颗悬浮在宇宙中的白色星球，如今却像一个灰扑扑的枣核。他知道萨萨卡就在里面沉睡，便飘了过去,希望能看到萨萨卡的影子。</p>
只是内核壁像是一层蒙蒙的磨砂玻璃,什么也看不清,他只能在心里道：“萨萨卡你也好好休息吧,休息够了就快醒过来啊，我和比努努都在等你……”</p>
这个白天,封琛一直没有醒,颜布布只要空下来，就坐在他身旁看着他，轻声给他说着话。</p>
“我给你喂了肉羹和水,可是你为什么还是不尿尿呢？你是发烧时把身体里的水分给烧掉了吗？但是你嘴唇一点都不干燥，不像是缺水啊。”</p>
颜布布说着说着，就俯下身，在封琛的唇上亲了两口。</p>
他怕封琛尿在身上，每过上两个小时，就会端着木碗来给他接尿。但哪怕他像哄小孩子似的不停嘘嘘，封琛也没有尿过。</p>
颜布布盯着封琛看了会儿，又道：“你是不习惯这样尿尿吗？可是你现在只能躺着。你身上有伤，我不敢动你，不然可以和比努努一起将你抬起来撑着，让你站着尿。要不你就将就下？”</p>
比努努也一整天都在弄它的那个石头，围着石头用小爪子细细打磨。那严谨珍视的态度，像是老匠人得了块天下难找的奇石，每雕刻一刀都要仔细揣摩，必须有了足够的把握才动手。</p>
可颜布布一直没瞧出来它刻的是什么，直到洞口的火堆将石头影子投在洞壁上，他从不同的角度打量，终于发现那石头虽然变形严重，却依稀能瞧出来一只四肢动物的大致轮廓。</p>
“你在雕刻萨萨卡？”颜布布问。</p>
比努努这次点了下头。</p>
颜布布沉默地看着那块大石，片刻后道：“雕得真漂亮，就和萨萨卡一样漂亮。”</p>
比努努伸出爪子，落在那石狮子的背颈位置，很轻地抚摸着，就像它平常给萨萨卡捋鬃毛似的。</p>
到了晚上，颜布布担心封琛夜里还会发烧，一直守到了半夜，不时伸手碰碰他额头。好在封琛今晚的体温很正常，呼吸也很平稳，没有要发烧的迹象。</p>
因为夜里寒凉，颜布布在脚那头重新点了个火堆，只要半夜记得起来添柴火就行，这样整个晚上都不会冷。</p>
弄好火堆后，他爬到草堆里面，面朝封琛侧躺着。如同以往两人睡觉前那般闲扯，絮絮叨叨地说着话。</p>
“……要是你一直不醒的话，我们就不要回去了，就在这山洞里住着好不好？或者我和比努努回去，把你丢在这儿，过段时间门再来看你。”</p>
颜布布盯着封琛，企图在他脸上找到半分表情，但封琛却没有丝毫反应。</p>
“吓你的，我怎么可能和比努努回去，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呢？”颜布布自己笑了一声，伸手去按封琛胸口，故作惊讶地道：“你快吓坏了吧？听这心跳，砰砰砰砰……”</p>
颜布布又凑到封琛唇上亲了亲：“等你的伤养好了，我就回营地一趟，叫上丁宏升他们来将你抬回去。本来我们在这儿住下来也行，但是这里条件太差，对你身体不好，还是要回去的。以后我天天给你熬肉汤，里面会放调料了，是真的调料，不是哄你的调料。”</p>
他伸手捏捏封琛的耳朵：“不过你也要努力，你要快点醒过来……”</p>
封琛情况平稳，颜布布也就放心地睡觉，比努努将那个石狮子抱到草堆旁，自己躺在了封琛的另一边，爪子就搁在石狮子身上。</p>
洞口的火堆渐渐熄灭，脚那头的火堆燃着小火，给洞内撒上温暖的橘色光芒。整片谷底安静无声，只听到火堆偶尔响起一声噼啪声。</p>
颜布布是被耳朵上的痒意弄醒的。</p>
像是一只小虫子在耳廓上爬，他伸手去拍，也不知道拍死了没，但过上几秒后，耳洞附近又在开始痒。</p>
他继续去掏耳朵，但睡意已消，人也逐渐清醒过来。</p>
要去抓变异种了……他迷糊地想着。</p>
那只野狼变异种虽然才吃掉了一小块，洞内温度也不高。但已经过去了两天，他还是想去另外抓一只，给封琛做最新鲜的肉羹。</p>
颜布布睁开眼，第一时间门便伸手去探身旁封琛的额头，但视线刚落到身侧，他那伸出的右手便僵在空中，眼睛也慢慢瞪大。</p>
封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正躺在草堆上看着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里还捏着一根草，显然他就是让颜布布耳朵痒的始作俑者。</p>
颜布布以前在早上睡醒时，经常会在睁眼的瞬间门便撞上封琛的视线。他那时候只觉得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再正常不过，仿佛两人生来就该醒来的第一眼看到彼此。</p>
可他现在再对上封琛的视线，激动得整个人都在战栗。只觉得没有一个早晨如同此刻这般幸福，世上也没有任何宝石能比封琛幽深的双眸更动人。</p>
封琛对着颜布布露出了个微笑。</p>
颜布布也跟着笑了下，但那上翘的嘴角没有维持住，慢慢往下撇，两行眼泪涌了出来。</p>
封琛轻轻翕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句别哭。</p>
他不说还好，说出这句后，颜布布立即就呜呜地哭出了声。</p>
颜布布这几天也哭过好几次，但都是默默流泪，并让自己不准哭，尽快调整好情绪。他现在看着醒来的封琛，那绷紧的弦骤然放松，强行关在心里的恐慌和害怕，一股脑奔涌出来。</p>
封琛抬起没受伤的手，像是想去擦颜布布的眼泪，但举高后又无力地垂了下去。</p>
颜布布一边哭，一边拿起他的手触到自己脸上，并紧紧按着他的手背。</p>
封琛就那么躺着看他，目光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只轻轻动着手指，耐心地擦拭他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水。</p>
比努努原本去了洞外，估计是听到颜布布的哭声便赶了回来，满脸紧张地从洞口冒出了个头。在看见封琛苏醒后，它猛地冲了过来，一头扎在封琛肩上，爪子搂住他的脖子。</p>
封琛侧过头，在比努努脑袋上安抚地碰了碰。</p>
颜布布终于慢慢收住了哭声，抽噎着哑声道：“你……你……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醒的？”</p>
“哭尽兴了没有？”封琛的声音很轻很虚弱，但颜布布还是听清了。</p>
“哭……哭尽兴了。”</p>
“嗓子都哑了，别哭这么使劲。”</p>
“我……我知道。”</p>
颜布布拿了根布条，胡乱将脸上的泪擦去，迭声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伤口疼吗？听说长肉的时候痒，现在痒不痒？要喝水还是先吃肉羹？要不你等等，我去杀一只新鲜的变异种回来再做早饭。”</p>
颜布布原本想的是，等到封琛醒来后，他要问很多问题。比如之前是怎么受的伤，又是怎么到了这儿，还有关于那只梭红蛛的事。但封琛真的醒过来，他便什么都忘记了，只关心着封琛的身体状况，想着他现在饿不饿。</p>
封琛也没插言，只等他说完后才逐条回道：“现在感觉挺好，伤口不疼也不痒，也没有觉得饿。”</p>
“那要喝水吗？要不要喝水。”</p>
“不——喝吧，你去给我拿只碗过来。”封琛像是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p>
“哦。”颜布布翻身就去拿木碗。</p>
封琛在他身后道：“少装点水，我喝不了那么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