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内没人交谈,挂在墙上的电视被摁掉了声音，无声地播放着一部枯燥的老电影。有人用旧手机循环播放着一首歌曲，柔美女声在这狭小空间里响起,将那令人窒息的感觉冲淡了一些。</p>
有人突然道：“哎哎,停下放歌,现在是中心城新闻时间。”</p>
歌声停下,电视被摁大了音量，颜布布枕在封琛胳膊上,一起听着里面的新闻。</p>
“据中心城研究所刚给出的消息,遮盖住天空的物质确定对人体没有伤害,请大家不要担心,而军方也正在寻找此物质的来源……”</p>
有人拍了下床板：“都过去好几天了，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吗？”</p>
“哪有那么容易啊，没听昨天的新闻吗？就分析不出来这种物质的成分组成,要搞清楚源头的话,怎么着也还得花上一段时间吧。”</p>
“中心城研究所有个屁用,研究丧尸病毒这么多年了，有一丁点进展吗？看看我们城下面的丧尸有多少了？没准明天我们也会变成其中一员。唉……”</p>
“没准就今天吧……”</p>
“其实我听说过一个小道消息,说东联军在很久之前研究出过对抗丧尸化的办法的,只是最关键的东西在地震时被搞丢了。”</p>
“是什么东西？”</p>
“那我怎么知道呢？”</p>
“不可能,绝对是假消息。那么早就研究出来的办法,就算是丢了,现在也能按照当初的老法子继续研究吧？”</p>
“不都说了是小道消息吗？也当不得真,就随便听听。”</p>
颜布布听到这儿，仰头看向封琛，见他一直闭着眼，便也没有做声。</p>
很快就响起了铃声,通道里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也很快消失，士兵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所有人回房，准备测量体温。”</p>
颜布布听到这话，连忙又去推封琛。封琛知道他想说什么，语气淡淡地替他说了出来：“好熟悉的感觉，就像回到了地下安置点。”</p>
一列列士兵从门口经过，每两名停在一间房前：“起来了，测量体温。”</p>
所有人都起身站在门口，颜布布便也和封琛排在了最后面。</p>
测试体温时，他发现面前两名士兵的军装依旧不同，袖口和领子上的竖条分别是两种颜色。体温测试结束后，便给封琛讲了这个发现。</p>
封琛回道：“白色条纹的是西联军，暗红色条纹的是东联军。”</p>
颜布布好笑道：“东西联军还在斗吗？光是测体温都要两边各派出一个人。”</p>
封琛靠着床头，眼睛盯着上方的床板：“世界全变了，唯一不变的就是东西联军的明争暗斗。”</p>
整个c区测完体温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等士兵们离开后，一间间房内的灯光熄灭。整个安置点都安静下来，除了屋内此起彼伏的鼾声，还能听到一些像是野兽的嘶吼，在那些鼾声的间隙里传入耳中。</p>
颜布布对这种嘶吼很熟悉，那是丧尸的嚎叫声。</p>
“哥哥，你听到了吗？”他轻声问。</p>
封琛嗯了声：“没事，是在城下面的。”</p>
听着丧尸无休止的嚎叫，颜布布虽然很疲倦，却怎么也睡不着，在封琛怀里翻来翻去。</p>
“睡不着吧？我刚来的时候也睡不着。”左边床上躺着的那名老人突然开口。</p>
颜布布一怔，立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忙回道：“是有些不习惯。”</p>
“再住上一段时间就习惯了，你听他们的鼾声。他们刚来的时候都不习惯，现在睡得一个比一个稳。”</p>
砰，砰砰。</p>
床脚下又传来敲击声，颜布布越过封琛身体，从床沿探出头往下看去。</p>
老人又道：“是丧尸爬上了柱子，在敲底层呢。”</p>
封琛怕颜布布掉下床，伸手将他揽住，嘴里低声解释：“我们床下只铺了一层地砖，地砖下面就是钜金属板。”</p>
颜布布想起在中心城外的山头上，见着那些丧尸抱着钜金属柱不断往上爬的情景，背上就有些毛毛的。</p>
“他们爬在我们床下哎，和我们就隔着一层金属板，我们就躺在丧尸头上睡觉。”</p>
封琛安慰道：“凑合一晚上吧，明天我就去打听下怎么搬去二层，到时候在二层租个房，就听不到这些声音了。”</p>
老人笑道：“其实习惯了就好。现在我每晚上不听到这些动静还睡不着，听着这些动静才知道自己还活着。”</p>
封琛听这老人已经在安置点住了很久的样子，便问道：“爷爷，可以向您打听一点事情吗？”</p>
“你问吧。”老人道。</p>
封琛问：“大概是九年前，中心城来了一批海云城的幸存者，您有没有印象？”</p>
“九年前……海云城的幸存者……我想想。”老人喃喃着陷入回忆中，片刻后才道：“我记得当初是有一批幸存者是从海云城来的，因为那时候刚刚进入极寒，他们是乘坐的一艘货轮来的中心城，所以我还有点印象。”</p>
“对，他们就是乘的一艘货轮。”颜布布激动道。</p>
“我还记得那时候中心城没重建，大家都住在地下安置点里，突然就来了很多人，个个冻得不行。他们说是船在海上遇到结冰，最后一段路是走来的，有些人在路上就被冻死了。”</p>
颜布布沉默几秒后问道：“那他们最后到了安置点的有多少人？”</p>
“具体多少人不清楚，应该有个好几千人吧，当时的那个地下安置点都要被塞满了。”老人道。</p>
封琛又问：“那您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吗？这个安置点里有没有？”</p>
老人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毕竟重新修建了中心城，以前住在一个地下安置点的人都被打散重新分区。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有好多人看着看着就没了……”</p>
“哎对了，我前几天在矿场做工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和我一起推车的人，好像听他说他住在a区，是海云城的人。”屋角落一道声音插进了话题，显然也一直没有睡着。</p>
封琛精神一振：“那你还听他说了什么吗？”</p>
那人回道：“我做工是为了挣信用点找军部租房子，他当时怎么说的……哦对了，他说他有房子，就住在a区一租住点那带，其他就不知道了。”</p>
旁边床上有人插嘴：“一租住点那么大，去哪儿找人啊？”</p>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人道：“中心城重建后，相熟的人可以申请分在一个区。如果那人是海云城来的，那a区一租住点就不止他一个，应该还有很多，去打听下就能找得到。”</p>
“也是，除了我这种从小地方自己来的，那些大城过来的人都爱扎堆住在一块儿。”</p>
他们也说不出来更多的消息，但也已经足够了，封琛道了谢，没有再继续询问。</p>
“明天我们去找他们吗？”颜布布问道。</p>
封琛嗯了声：“明天找他们去，先睡吧。”</p>
颜布布将脸埋在封琛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渐渐也就不再那么注意丧尸敲床底的动静，沉沉睡了过去。</p>
深夜里，当门外第一声惨叫响起时，封琛便倏地睁开眼睛。</p>
“救命啊，有人变了，丧尸啊……”</p>
纷乱的脚步声响起，往通道前方跑去，一路都是惊恐的惨叫和哭喊。这动静太大，颜布布也跟着醒了，和封琛一起从床上坐了起来。</p>
“你别动，我去看看。”</p>
封琛刚起身，就听到通道里响起数声枪响，震得耳朵都在嗡嗡作响。但他刚走到门口，枪声便停下，所有的惨叫和哀嚎也跟着一并消失。</p>
咔嚓一声，室长王权将屋内的灯开了。</p>
封琛转过头，发现所有人都醒着，却全都躺着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起床。</p>
那名小孩也被枪声吵醒，咕哝咕哝地说着话，他妈妈轻拍着他：“没事，就是有人变丧尸了，已经没事了。”</p>
小孩像是对这样的情况已经习以为常，在他妈妈的拍抚下重新睡了过去。</p>
“肯定是哪间房里的人变成丧尸了，别出去，自然会有士兵去解决。要是出去了反而要被咬。”有人见封琛站在门口，便提醒道。</p>
封琛听门外的确没了动静，便也没说什么，回到了自己铺位。</p>
“睡吧睡吧，我关灯了啊。”室长王权打了个呵欠，伸手关上了灯。</p>
屋内很快就安静下来，颜布布在黑暗中睁着眼，听着各种各样的声音。</p>
有人已经极快地睡着了，发出阵阵鼾声。床下丧尸依旧在敲击地板。刚被击毙的尸体从门外拖过，像是在拖动沉重的水泥袋。有士兵在冲水清扫地板，哗哗水声响个不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