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周棠那满目坚定的样子,楚商商的脸色越发变得复杂与感慨。
她是真没料到周棠和陈宴这两个人会走到这样的一步。
曾经以为高考后,周棠表白失败便已经是这两个人最后的结局,没想到相安无事几年后,这两个人不仅再度纠缠到了一起,甚至还折腾到了这种地步。
她心疼周棠从明媚的样子变成了这种随时都在压抑与算计的模样,她也心疼周棠周棠的感情的道路,似乎永远都在铺满荆棘。
“棠棠,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已经改变不了什么,我也知道陈宴对你的强迫与伤害,所以你要做什么,我都理解。只是我真的担心像陈宴那种阴晴不定而又偏执的人最后会真正的伤害到你。也请你以后但凡遇到什么危险,一定要记得及时告诉我,我和我哥帮你。”
楚商商默了半晌,才低低的说。
周棠知道楚商商的好意,但她没打算在这种最后的节骨眼上再麻烦楚商商和楚奕。
毕竟,陈宴越是对她沦陷,越是对她在意,他就越是容易对她放松警惕,她也就越是容易逃脱。
“嗯,我知道了。”周棠朝楚商商安抚似的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
眼见周棠那样子,楚商商知道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便也沉默了下来,随即开车继续往前。
两个人不久就到了购物广场。
楚商商在地下室停好车后,就连抱带扶的将周棠弄上了轮椅,推着周棠进了电梯。
周棠此行的目标明确,她要去买条领带,一只手表,而后是蛋糕,花束。
她买的领带是深蓝色的,上面有些浅浅的纹路;她买的手表,也不是其它牌子,而是高中时给陈宴过生曾送过的牌子。
几年过去,她高中送给陈宴的那款已经下架更新了,周棠最后选了只与高中时送出的那块手表模样相近的。
她订的蛋糕,也没有花里胡哨的造型,而是简单至极,她亲自朝店员加钱要求的,她要一只心形的白色蛋糕,蛋糕周边铺上玫瑰花瓣,蛋糕中心,不作装饰,只写上几个字:周棠永远爱陈宴。生日快乐。
她买的花束,也不是其它,而是一大束火红的玫瑰,鲜艳欲滴。
整个过程,楚商商都站在一边看着,没说话。
整个过程,周棠条理分明,仿佛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回去的路上,楚商商惆怅得有些说不出话。
直至将周棠送到陈宴的别墅并打算离开时,楚商商才满目复杂的朝周棠说:“棠棠,你一定要好好的。”
周棠坦然的笑着点头。
她当然会好好的,从头发丝连带脚指头都会好好的。
她这样的忍辱负重着,这些日子没有狠到直接与陈宴杠,没有趁陈宴睡着一刀砍了他,没有趁陈宴不备时在他吃的喝的的东西里面下毒,也没有给他泼硫酸或者啥的,其实也不是因为她懦弱,而是因为,她终究还是想好好的活着的,不想进局子的,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垮了,她妈妈的精神支柱就坍塌了,她的这个家,就真的分崩离析,阴阳相隔了。
她不想她妈妈出事,也不想她的爸爸一直在无意识的状态里活着,她一直都期待着爸爸的苏醒,期待着最终的最终,她能再度投入爸爸妈妈的怀,享受他们像以往那样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热烈而又温馨的陪伴。
她是真的,太想太想一件三口能安安好好的团聚了。
送走楚商商后,周棠便回二楼卧室休息,待睡了个午觉,而后,她在刘丽的帮助下拿了画板画笔坐定到了外面的花园里。
今天的天气依旧是好的,花园里微风浮动,花朵摇曳。
沐在浅浅的花香里,周棠的心神放松到了极致,指尖提着的画笔也格外的流畅。
她接连画了两幅画才停笔,而后满意的打量了好几眼,才小心翼翼的装到了相框里,而这个时候,她在商场定的蛋糕,这会儿也送到了。
晚上吃过晚饭后,周棠给别墅里的几个人放了假,包括刘丽。
直至他们离开走远,周棠才在餐桌上摆好了蛋糕,摆好了礼物,摆好了花束与两只相框,也从陈宴的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两只红酒杯。
做完这一切,周棠便转着轮椅去了沙发区等待。
她以为陈宴今晚的会可能会提前结束,然而并没有,点的时候,陈宴并没回来。
她也以为也会真如陈宴所说的那样开会开到十一点左右结束,然而待她一点一点的直接等到了夜半十二点,她也没等到陈宴。
眼见着手机屏幕上日期显示彻底从九月二十五日彻底跳到了九月二十六日,这个刹那间,周棠的目光几不可察的颤了一下,心口也陡然的紧促了一下。
瞬时,一种莫名的感觉也在心底油然而生。
她是有点无语的,也有些低怒的。
她今天做了这么多,本是想给陈宴一个印象稍稍深刻的惊喜,不料一切都安排就绪,没想到陈宴这个主角却没到场,甚至都没给她来个电话。
眼见着陈宴的生日日期已经完全过去,桌上的生日蛋糕与礼物,便也显得可笑了些。
她幽远的目光落定在落地窗外的夜色,沉默了好久,才拿出手机给陈宴发了条微信:陈宴,会开完了吗?回家了吗?
消息发出去后,陈宴没回。
周棠以为陈宴还在开会,纵是心底已然有些讥诮,但她还是没打算发第二遍。
她想着餐桌上的生日仪式已经布置好了,再怎么都不能浪费是吧,也再怎么都得坐在这里将陈宴等回来才是,让他看到她彻夜等他的诚意。
而后,待得手机时间显示到次日凌晨一点半时,她终于等到了陈宴的车。
车灯明亮的光线自花园外的栅栏逐一穿梭进来。
周棠转头凝了几下,待车子完全停下后,她才按捺了一下心绪,转着轮椅出去迎接。
她本打算哪怕是时间过期,她这会儿见着陈宴的第一眼一定要热烈的说一句生日快乐,彰显她对他生日的在意,也对他这个人的在乎。
没想到等她转着轮椅刚走至花园中央一侧的花架斜后方时,隔着不远处那花园的镂空铁门,她看到陈宴与另外一人一起下了车。
沉寂空荡的夜色里,气氛昏暗而又带着丝深沉与蛊惑。
也是在这种气氛里,周棠看到刘希暖将陈宴送至铁门边,在昏黄的光线里仰头朝陈宴温柔的说:“陈宴,我爸今晚过分了,和你喝了这么多的酒。你的胃真没事吧?”
“嗯。”陈宴低沉的应了一声。
“这就好这就好,那你先回家休息吧,你和我爸合作的事,我们两个明天再谈。”
“嗯,让司机送你回去。”陈宴的嗓音依旧低沉而又平缓。
刘希暖柔和的应了一句,语气轻柔得当,却在陈宴即将转头过去推花园铁门的时候,刘希暖突然朝陈宴温柔缠蜷似的说:“陈宴,虽然这会儿时间是迟到了,但我还是要给你说一句,陈宴,生日快乐。愿你今后事业顺心,爱情顺意,也望我们今后,真能合作愉快,甚至,成为一家人。”
刘希暖的嗓音充满期盼。
陈宴没及时回话,他只是默了一会儿,才朝刘希暖说:“太晚了,让司机送你回去。”
“嗯,那你早点休息,如果今晚胃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让金丝雀好生服侍。毕竟,金丝雀也不能白养,除了上床之外,总得做点其它的事才行。”刘希暖怔了一下,脸色沉了半许,不过她也是久经社会的人,很快就将沉下的脸色用笑容给掩盖过去。
也直到这句话说完,她像是早就发现那藏在花架后方的周棠,视线也虚虚的透过铁门的空隙朝周棠的方向落。
陈宴却没纠正刘希暖对周棠‘金丝雀’的定义。他似乎忘了他昨天才在微博上发过的那张照片,那张委婉公开感情的举动,他只朝刘希暖说:“几杯酒罢了,我还没到需要让人服侍的地步。时间已经太晚,你先回去。”
刘希暖听出了陈宴话语里的应付与催促。
她只是挑了挑眼角,也没生气。
对于陈宴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她做事真的不能操之过急,不过她今天对陈宴还是满意的。
陈宴看似对她无感,但也没有完全斩钉截铁的彻底打消和她联姻的念头,甚至于,她今天专程趁着陈宴的生日央着父亲陪她一起飞北城,促成她家和万盛集团另外一桩的合作,而后,在今晚的酒席上,她看到了那历来高高在上的陈宴还是愿意和他父亲攀谈,愿意合作,这也证明着,陈宴但凡接受他父亲的邀请,但凡接受和他父亲的合作,那么,她家与他的利益交织,当越来越深。
而陈宴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也该知道这种情况将意味着什么,所以,陈宴没拒绝,那么,陈宴就是在默认两家这样的发展,也在变相的,给她刘希暖机会。
所以,周棠这种金丝雀算得了个什么呢?以为被陈宴随意放到微博上说了两个模棱两可的‘开始’的字眼,就能真正的开始了吗?
周棠还是,太天真。
而陈宴,也还是太理智,太清明,知道商业的强强联手,知道磅礴的利益,才是他这种商人该在意,该追求的。
刘希暖自信极了,也对周棠这种只会耍小把戏短暂迷惑男人的金丝雀鄙视极了。
她没再耽搁,温和的朝陈宴说:“行。那陈宴,明天再见。”
嗓音落下,她缓缓转身,一举一动都透着一种高雅与风度,随即坐入了陈宴的车里,由陈宴的司机开车送走。
整个过程,周棠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直至陈宴打开花园铁门一路往前踏至她面前,她才抬头迎上他那双有些深邃的眼,柔和的笑,“回来了啊。”
她像是没有生气,也没有歇斯底里,她眼里的笑容是柔和的,脸色是平静的,但这样的周棠落入陈宴眼里,却让他莫名察觉到了一种落寞与故作镇定似的苍白。
陈宴落在她面上的目光深了深,“看到了?”
周棠知道他在问什么,坦然点头。
陈宴继续说:“今天刘远靖临时过来要和我谈合作的事,专程设宴相邀,我晚上去赴了个约,再谈了一下长远的合作。”
长远的合作?
所以这两天他给她的在意与温柔仍旧是错觉吗?
也无论他即便对她有些感觉了,但这种感情上的东西还是撼动不了他内心深处的商业利益吗?
周棠有点想嘲讽,但转而一想,这似乎又是在情理之中。
陈宴这个人,随时都是清醒的,他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当初能在陈家那样摸爬滚打的走出来,利益这种东西,一定是深入他骨子里了的。
所以,她目前在他心里的地位终究还是比不上他心中的磅礴利益,所以,她在面对刘希暖的竞争时,也终究还是个输家。
分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总之这种计划都将达成却又遭受滑铁卢的感觉绝非好受。
周棠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起伏了半许,“陈宴,你究竟是打算和刘远靖长远合作,还是想和刘希暖……”
陈宴没等她后话说完便低沉沉的打断,“今晚不过是吃了一顿饭,聊了些合作的事罢了,你又在乱猜什么?”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脾气和耐心并没有那么好,说出的话也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感觉。
周棠下意识的噎住后话,满目自嘲而又苍凉的望着他,“陈宴,真的是我乱猜吗?你现在家大业大的,如果真不打算和刘希暖有个什么,你又何必去碰刘家的利益,你应该知道像那样的家族主动对你抛出合作的橄榄枝究竟意味着什么!你又真当我是傻的吗?就真的相信你今晚只是去单纯的和刘家谈个合作?你现在又能在我眼前保证在你和我恋爱的同时不去想和刘希暖的联姻?”
说着,在陈宴那越来越深越来越凉的目光里,周棠苍白着脸,咧嘴笑了一下,“所以,在刘家庞大的利益面前,你还是对刘希暖动摇了是吗?”
“你要乱猜你就随便猜,我这会儿累了,没空陪你纠缠。”他凝了周棠一会儿,才抬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抬脚就走。
酒后的他似乎真的有些暴躁,也没有太多的耐性,如今他虽表面镇定,实则却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惹得头痛欲裂。
他没再理会周棠,就这么迅速往前,在步入客厅后,他也目不斜视的一路走近了电梯。
整个过程,周棠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她没料到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所以滑铁卢也来得这般的突然与措手不及。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稍稍将起伏的情绪压下,随即,她咧着嘴轻轻的、无畏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