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自由......活着……”
这平淡又平静的一句话却让白云生的心陷入了迷茫。
是啊,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这不就是他心里最大的愿望吗?
现在心愿已成,其他的事还有必要再继续吗?
白云生扪心自问,自从背负上天灭之难的重任,他无时无刻不在危险的深渊徘徊,生命中更是少有乐趣,甚至到了最后孤身一人时,心中只有孤独和冰冷。
“该放弃吗......”
一声轻问在白云生脑海中回荡,他的目光垂落在茶碗上,踌躇闪烁。
但仅仅片刻后,白云生便给出了一个他确定的回答:“不!先祖,我还不想放弃,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西乞空脸上古井无波,既无失望也无欣赏,他继续平静地喝了口茶,笑道:
“很好。要修离脉,需以执念为基,执念愈深修行愈难,但达到的境界也会愈强。你心中之念包罗万象,且念念执着,深若穹渊,所以你才能开启离脉。”
白云生被说得云里雾里,伸出手指挠了挠头。
西乞空脸上的神情就像草原上的晴空,无论是笑,还是不笑,一直那样云淡风轻。
看着云雾不清的白云生,他继续淡然道:“长生七脉,我们师兄弟七人按天赋高低各自继承一脉,其中任、督二脉最强,为我大师兄和四师兄所修。我是师父收的最后一位弟子,最年幼,继承的离脉也是七脉中最弱的一脉。”
听到最弱两个字,白云生明亮的眼神微微一暗,接着又恢复正常。他自然是有些失望的,虽然他尽量让那感觉一闪即逝。
西乞空浑然不觉,边舀茶,边道:
“此黑色业力之威逆天改道,让长生殿受到上天诅咒,师父曾说,诅咒的化解之道就在七脉之中。但很可惜,我等天资有限,穷此一生也未能修得有果,最终只得坐化而去。”
说到这里,西乞空祥和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缕失落。
白云生惊愕道:“您是希望我能找到解咒之道?!”
西乞空他们这些老怪物都完不成的事,凭他这点料儿又能走多远?
“不,老夫只负责传道,修行是你自己的事。”
西乞空真的是一点儿也没有老前辈的样子。
世间的每一次长幼传承,长者无不饱含对后辈的期望和祝福,但从他身上,白云生一丁点儿都没感觉到。
白云生又品了一口清茶,闭了闭眼,轻吸一口气,认真道:“请先祖赐教。”
西乞空放正茶碗,温煦地笑道:
“离脉之道,皆在修心。其招极强亦极弱,极简亦极繁。”
白云生听着这懵懵懂懂的话,懵懵懂懂地蹙起了眉,皱起了鼻。
西乞空接着道:“极简是因离脉只有三招剑法,极繁是因每招剑法皆有一千两百三十种变化,老夫穷此一生,仍未能参透第三招。”
白云生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这么多年就练成两招,那他还咋玩?
西乞空又道:“老夫一生睥睨天下,手中之剑一共出鞘过十一次,一次未赢,一次未输,此为最弱亦最强。”
白云生感觉智商在此刻受到了莫大的考验,呆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先祖,弟子愚钝,何为未赢也未输?”
“离脉剑法名曰归尘,此剑法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强时锋芒毕露,弱时遁无形迹。如此不输不赢,不败不胜,是为离脉之道。”
西乞空的这种解释白云生每一个字都听得真切又明白,只是心里却一个字也没听明白,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江湖纷争,若无输赢何来成败?若无成败又追求何物?那这世道成何体统,岂不没了章法,乱了套?
西乞空很清楚白云生所思一切,细细品着茗茶,不以为意道:
“离脉择你乃是天意,既为天定之事,你且无需强虑。待渠到之时,水自会来。”
说完大袖一挥,“呼!”木屋转瞬消无。
白昼成黑,静草萋萋,头顶星河灿烂。
白云生也算反应迅速,将心中的困惑压在心底,抬头望着闪烁的星辰一时看呆了过去。
他从未欣赏过如此浩瀚的星海美景。
西乞空的身形不知何时不见了,但声音却从天外飘来:
“我现在传你归尘三剑,离脉心法已完全融入剑法之中,尔日后好生领悟。”
此刻,白云生被星海震撼得只听了一半话,“呼!”只觉耳畔忽生疾风,伴随惊叫连连,突然,他整个人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一下子扔进了漫漫星空。
“皇图霸业,如烟如雾,名利生死,尽归尘土。他的执念如此之深,离脉竟然会选择他,难道这是天意......”
荒原上,西乞空独望星空,言语中竟写满了千百分惆怅。
“或许,昆仑早就该消失在历史之中了吧......”
声余影碎,只留了一声千古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