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好汉不曾吃过心肝人肉？</p>
少年郎不否认，江湖中也有良善之人，也不乏仗义屠狗辈，可大多草莽皆是好勇斗狠之辈，天性散漫混了江湖，有所谓的义气，也有所谓的悍勇，可于天下无益。</p>
这江湖渣子太多！</p>
在朝廷官员眼中江湖草莽人命不值钱，</p>
在江湖草莽眼中同样百姓官员性命同样分文不值。</p>
哦，不！</p>
或许造反之后，</p>
一颗官员头颅明码标价，也算值钱，</p>
可古往今来，</p>
最不值钱的便是百姓的性命，</p>
要知道历朝历代死在所谓起义军手中的百姓的性命，可是要远远甚过官兵，入城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便是放纵的草莽。</p>
……</p>
“劳烦，让一让。”</p>
底下众人酒兴正酣畅之时，</p>
一个磁性的嗓音在场中响起。</p>
身穿常服的刘长春望着前面正毫无形象袒胸露乳饮酒的汉子开口道，身后还跟着一群畏畏缩缩的捕快衙役，青城不大，街道不多，也没有绕道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p>
“呦，这不是刘县令吗？”</p>
不远处一个正在吃肉的精瘦汉子闻声凑了过来。</p>
“前些日子，给弟兄们招待得不错。”</p>
“刚刚都还在寻思着要不要拉刘县令入伙。”</p>
“如今巧了，整好遇见。”</p>
那精瘦汉子拍了拍刘长春的肩膀。</p>
满是油渍，</p>
后者面色不变，只是默默地侧身。</p>
“怎么说，刘县令，可否愿意加入咱们起义大军，不论怎么说当个狗头军师也是不错的，怎么也好过这区区方寸小城。”</p>
“诸位兄弟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p>
“哈，哈，哈，哈……”</p>
“二当家，所言极是……”</p>
“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有什么可待的，跟着咱们杀入上京城，吃香的，喝辣的，岂不痛快？”</p>
一时间周遭的汉子轰然起哄道。</p>
长街更是被堵的水泄不通，这是青云寨二当家，青云寨在十六山寨中排行第一，平日行事极为乖张。</p>
“都说了，干倒官差，干倒官差……”</p>
“刘县令，可别不识趣。”</p>
“不然明个还差个祭棋的人。”</p>
那精瘦汉子拍了拍刘长春的面颊大笑出声。</p>
“怎么，不愿？”</p>
那精瘦汉子随手抽出了腰间的铁刀，</p>
“还刘县令是嫌弃咱这刀子，不利？”</p>
刀刃距离脖颈不过寸许，</p>
甚至能感受到上边的冰冷寒。</p>
……</p>
“张老二，你他娘的别太过分了！”</p>
二楼秦孟凡实在看不下去大喝出声道。</p>
“哼……”</p>
“本宗主倒是觉得二当家的是性情中人，换个地方倒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p>
秦孟凡话音刚刚落下，</p>
那归云宗的宗主便冷哼一声。</p>
“得罪了，孟掌门。”</p>
“如今这事，大势所趋还请掌门将个人交情搁置下来。”</p>
那精壮汉子拱了拱手，举刀挡在刘长春面前，谁也不是傻子，自己如今此举，还记得刚刚大当家私底下说的话。</p>
咱们青云寨在江湖中算不得大势力做不得幕后，可如今要变天了，既然有这个机会，便做出头鸟。</p>
造反能不能成不晓得，</p>
咱们只管当出头鸟，占尽先机，抢够了银子，就溜了，跑去隔壁齐国快活逍遥去，后面的事咱们不参和。</p>
而眼下便是一个出头的机会！</p>
斩杀朝廷命官！</p>
“刘县令给句准话吧！”</p>
那精壮汉子朗声道。</p>
刘长春一言不发，</p>
“二爷，怎么说入城的时候，咱家大人也是客客气气招待过您的，眼下还请给几分薄面吧。”</p>
远处的李捕头见状也是硬着头皮说着软话。</p>
“薄面？”</p>
“呵……”</p>
那青云山寨二当家的轻呵一声，目光往后一扫四五十个汉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抽刀而出，齐齐往前踏出一步。</p>
“区区一个县令在老子这里，哪来的面子？”</p>
那二当家的吐出一口浓痰到刘长春的脸上。</p>
“你……”</p>
那李捕头见状也是愣住了，气急败坏可瞅着对面的架势实在不敢上前。</p>
“二当家的，老夫如今没有身穿官服便是寻常百姓，值不得二当家您如此大动干戈，如今我就只想着将城中那些无辜百姓接出城去，您要怎么折腾是您的事。”</p>
“若是二当家不满意，那官印一并拿了去。”</p>
刘长春仰头任凭那浓痰从脸上留下。</p>
那精壮汉子见状也是愣住了，对面人依旧面色平静没有预想中屁滚尿流的模样，反而衬托得自己宛如小丑一般。</p>
或许是僵持得久了一些，</p>
二楼也有不少掌门宗主的目光投了下来，</p>
青云寨二当家的额头有汗珠落下，上边其中不少人对这刘长春还是有好感的，若是拖久了自己也不好收场，可如今动刀，在那些人明确态度之前风险极大，要知道出头鸟把控不好尺度，往往是死得最早的一批。</p>
“既然都如此说了，小爷也不为难你！”</p>
“从我这胯下钻过，小爷便放你过去！”</p>
青云寨二当家迈开步子色内厉荏道。</p>
有人看戏，</p>
有人忧愁，</p>
思虑了片刻之后，</p>
那道身穿常服的身影竟是缓缓躬身。</p>
“他很像一个人。”</p>
悦来客栈大厅角落中，少年郎望着那跪倒在地，正缓慢爬行的中年男子轻声道。</p>
“敢问殿下所值何人？”</p>
百晓生望着那人的了无波澜的侧脸怔了怔。</p>
“陈余生！”</p>
“他也想搏一搏。”</p>
“搏一个富贵王侯，搏一条青云直上之路。”</p>
“明日围城会死很多人，若是他还活着得话，想来许他一地郡守是值得的。”</p>
“这世道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有的人还是想要活得更好。”</p>
少年郎双手枕在脑后悠悠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