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703：吃绝户【二合一】</p>

“糟、糟了？”见沈棠如此反应，栾信还以为这李鹤这个小人已经博取己方信任，一时顾不上私仇，“主公万万不可轻信此人，且不说他的文士之道，光是人品……”</p>

内心又暗生疑惑与不解。</p>

以他对李鹤的了解，主公明面上的筹码与实力，根本不会吸引喜欢攀附权贵、一门心思钻营的李鹤。心中正混乱着，便听主公继续说：“……你抢不到李石松脑袋了。”</p>

栾信：“？？？”</p>

他没事去抢李鹤的脑袋作甚？</p>

沈棠并未错过栾信脸上一闪而逝的迷茫，握拳道：“报仇啊！仇人的脑袋肯定是自己割下来才算痛快解恨！别相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自我安慰的话，能早点报仇就早点报仇，仇人多活几年也不能给咱攒利息。有机会不杀了，难道留着清明祭祖？”</p>

别看沈棠长着一张秾丽漂亮的脸蛋，眼神澄澈，豪爽洒脱，实际上杀气很重，重到连栾信这个正经受害者都懵了一下。懵归懵，却也知好歹，主公这话是为他着想。</p>

栾信问：“何人抢了李石松脑袋？”</p>

主公说他抢不到，应是有人抢先一步。</p>

“唉，自然是魏寿。”</p>

沈棠将原委一一道来。</p>

栾信这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去接个粮草的功夫，前后也就一日，居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李鹤这个小人，在褚曜布下的这盘局里头只是个逼反魏寿的棋子，便觉得荒诞。</p>

李鹤汲汲营营这么多年……</p>

未曾想会死得如此随便。</p>

大概是觉得李鹤横竖要死，哪怕不是死在栾信手中，那也算报了仇，沈棠便斟酌着询问栾信跟李鹤有什么仇，何时结的仇：“……倘若公义不想说，那咱就不提。我也不是揭你伤疤，只是想了解了解更多的你。”</p>

栾信本来不想说的，但架不住沈棠最后一句话的威力。他沉默了一会儿，回忆那段并不愉快的过去，勉强用平静口吻叙述：“……信的本家其实不姓栾，也非世家子。”</p>

他暗中注意沈棠反应，后者专注倾听，待听到他说自己出身市井，还曾行乞为生，眼中并无鄙夷嫌弃。倘若沈棠知道他的心思，估摸着会觉得奇怪——她该嫌弃什么？</p>

若非世道，栾信的父母应该能守着小生意，认认真真经营，拉扯大栾信，甚至再给他添一两个弟弟妹妹。他的不幸，他一家的痛苦，源头在于战乱，在于欲壑难填之人。</p>

行乞那年上元佳节，栾信被一辆疾驰的权贵马车碾断右腿，他犹如一具死尸趴在地上，看着视线中一双双脚，却无一人靠前。也是，他是个脏兮兮的，随处可见的乞儿。</p>

看病接腿需要钱，后续疗养耗费更甚。</p>

他趴在冰冷充满泥腥气的地上，静静等待着死亡。当他再次醒来，已经身处医馆，原来是路过的医师救了他，还为他处理断腿：【老夫医馆不养闲人，你可以在此住下，但要干活，待腿伤好了，尽快离开。】</p>

栾信感激涕零。</p>

某一日，医师出诊回来看他良久。当晚来他栖身的柴房问他：【你无父无母？】</p>

栾信倔强地道：【以前有的。】</p>

医师不在意他的固执，径自说道：【那就是现在没了？你的腿伤恢复得不错，只要不是快走快跑，应该看不出毛病，这些日子观你的根骨悟性都不错，年纪也小……】</p>

后面那一句似乎在自言自语。</p>

彼时的栾信根本听不懂。</p>

医师倏忽道：【你这乞儿，离了老夫这医馆，怕也是无处可去，近日又用了这般多好药……老夫呢，也不是挟恩图报的人，只是想给你指一个好去处，你去不去？】</p>

没有两日，栾信穿上一身不算新，但浆洗干净的葛衣，拖着伤腿跟着医师来到一处他此前从未见过的豪宅大院，见到一位穿着素雅的女君。女君看着还未及笄，很年轻。</p>

他跟着医师拜见这位女君。</p>

看女君架势，似乎也等他们许久。</p>

女君一直在观察审视栾信，半晌才微不可察地点头：【瞧着倒不错，根骨如何？】</p>

医师道：【这乞儿根骨意外得不错。】</p>

女君闻言似松了口气。</p>

上前，拉住栾信的手。</p>

相较于他那双粗糙长冻疮的手，女君的手细嫩滑腻，让年幼的栾信生出自卑胆怯，瑟缩着想缩回手，却被对方握住，尔后听她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弟弟了。】</p>

栾信愕然看着女君。</p>

这位似仙人般的女君继续告诉他：【我要代替阿父阿母，收养你，记在他们名下当嫡子，我是你的嫡姐，你以后叫栾信。】</p>

栾信嗫嚅着道：【可我不叫……】</p>

被女君不容驳斥地打断：【栾信，‘孝悌忠信’的信，阿父还给你留了字，公义。】</p>

栾信就这么被收留了下来。</p>

很久之后，栾信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运——那位女君，他名义上的阿姊是栾氏夫妇独女。因为男方早年受过伤，导致子嗣极其艰难，后院妻妾无一人替他生下男嗣，唯有正室在他受伤前怀孕，诞育一女。现在的局面是栾氏夫妇暴毙，其他亲戚来吃绝户。</p>

具体操作就是将儿子过继给栾氏夫妇当儿子，顺理成章继承产业。至于栾氏夫妇的女儿？一个丫头片子，回头让过继来的兄弟给她一副嫁妆嫁出去。帮她物色的丈夫人选还是娘家亲戚，这绝户真是吃得不吐骨头。</p>

女君不肯家产旁落，但拗不过族老。</p>

一介孤女，如何对付他们？</p>

不过她想到了一个办法。</p>

用魔法对付魔法。</p>

抢先一步给自己爹娘过继便宜儿子，而且她还要挑选一个有资质、无父母的孤儿！</p>

有资质，日后成才能震慑族老。</p>

无父母，便只能依靠她，方便拿捏。</p>

只是，符合这两项条件何其困难，有修炼天赋的太少太少，在栾信出现之前，女君已经跑遍各家牙行，城中乞丐也寻了个遍。留给她的时间所剩不多，硬生生愁出了病。</p>

医师诊脉发现是心病，一番问讯才知原委，他当即就想到自家医馆有个完美符合的乞儿！女君闻言大喜，但医师告诉她，这个乞儿被马车碾断了腿，有可能会留下残疾。</p>

女君拿着帕子点点眼角泪意。</p>

无不悲愤地道：【便是个残疾的又如何？他有根儿，是个男嗣，日后还能启蒙修炼，若是能顺利过继，在族老亲眷眼中就是阿父亲子，也比我这绝户的女君强得多。】</p>

她想保住家财就只能这么做。</p>

医师闻言，心生同情，唏嘘连连。</p>

于是，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饼就落到栾信嘴里。不过，对内他只是帮助女君保护家财的工具人。这点，女君在第一日就告诉他。栾信也有自知之明，每日发奋苦读修炼，尽职尽责帮女君挡下周遭豺狼虎豹。栾信凝聚文心那一年，女君替自己物色了赘婿。</p>

并在婚后第七个月产下一子。</p>

沈棠忍不住插了一句：“七个月？”</p>

栾信道：“孩子不是赘婿的。”</p>

女君因为是女儿身，又经历亲戚逼宫夺财的阴影，于是迫切想要一个有天赋的继承人。虽二十出头还未成婚，但蓝颜知己不少，全是她物色的优质种子。而她也深知这些人不会入赘，即便入赘，自己也大概率守不住家财，于是发现怀孕就将人全部踹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