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会结束，众人仍沉浸在震惊之中。</p>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祈善才不赞同地看着沈棠道：“主公此举未免太冒险了。”</p>
什么太冒险了？</p>
沈棠准备让新降的秋丞旧部留守。</p>
不止是四宝郡，还有一部分陇舞郡。</p>
至于岷凤郡，己方精力、人手和时间都不充裕，那边暂时顾不上，只是单纯派人过去接手，具体的治理措施还未出来。估摸着要等屠龙局结束，再认认真真筹划建设。</p>
沈棠道：“我知道元良担心什么，你是担心秋丞旧部会趁机抱团，鸠占鹊巢？”</p>
祈善毫不掩饰地点头：“是！”</p>
不是说不能重用降将和降士，但中间需要足够的观察时间，保证他们确实忠诚可靠、没有异心才行。若不然，他们前方战事不顺，后方又起大火，可就一败涂地了。</p>
“秋丞尸骨未寒，这个节骨眼重用他们确实有些冒险，只是——”祈善的担心，沈棠不是没考虑，但她也有自己的打算。</p>
“一来，他们只有治理监管之权并无兵权；二来，我已在晨会透露国玺。人之所以选择背叛，多数情况是因为选择忠诚给的好处不够。他们若背叛，摆在他们面前就两条路，一条自立，一条投奔其他势力。”</p>
略带凝重地看着杨公：“事情倒是不难。令嫒本就是将门虎女，若投身兵戎也算女承父业。公西仇又算是她半个授业老师，教出来的学生自然没话说，但，杨公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战场刀剑无眼，她又是一寻常小兵，若有个三长两短就回不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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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他一脸震惊。</p>
杨公进来的时候，沈棠刚将名册收起。</p>
虽说她决定让秋丞旧部看家，但家里没可信任的心腹也不行。她抬手一扬，国玺在掌心化为白底金色龙纹卷轴，打开两端分别缀着【文】、【武】二字钮印的系绳。</p>
众人才彻底放心。</p>
晨会众人视线都落他身上，包括白素，她眉峰拧紧：“女营此番攻城作战，亦是骁勇无畏。只是增加三成饷银，如何不可？”</p>
“主公应允了，只是战场艰苦，我儿少不得要吃苦。”他有很多话想交代，但到了嘴边却不知从哪一句开始，无数担忧糅杂成一句，“切记保重自身，为父在家中等你。”</p>
杨公知道沈棠不喜欢拐弯抹角，他本人也是耿直坦荡的性格，向沈棠见过礼，他便开口表明了来意。不是啥大事，他想让女儿杨英在军中谋个伍长或者什长的职位。</p>
“不用多礼。”</p>
沈棠：“……”</p>
晌午，官署。</p>
他那天不在场，平日跟栾信关系尚可。</p>
他不是很想蹲在家里。</p>
栾信垂首，降低存在感。</p>
“吾等都这么想！若不能保护妇孺，如何对得起多年所学？”这人说得一本正经，只差将“是男人就该保护女人”刻在脸上。</p>
没开口为杨英谋更高的位置，自然是想她从底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往上奋斗。</p>
她大致说了下二人坐镇后方需要推进的大项目，包括但不限于四宝郡的基础重建、辅助林风沈稚推广棉花种植。农耕是他们的立身之本，二人一定要对这块加大重视，不计代价保证今年的收成，不要吝啬国运。</p>
再者，他们又不知道顾池的文士之道，更不会提前防备，自然什么心思都摆在人家的眼皮底下。若真有问题，早在顾池这一关就被筛选出去了。栾信的回复无疑是给秋丞旧部吃了一颗定心丸，连带对沈棠的好感也往上窜了一窜——这个主公有魄力！</p>
沈棠见他们的反应，也气了。不能因为她还没公西仇那样傲人的胸肌，就否定她是个女人啊，她这张脸还不够秾丽出彩吗？</p>
一月后，春耕圆满结束。</p>
白素：“……”</p>
栾信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p>
今日又召开了一场晨会。</p>
其他心腹全部出阵。</p>
沈棠佯装咳嗽，问：“有什么意见？”</p>
“见过主公。”</p>
“这或许就是宿命。”</p>
“阿父，沈君怎么说？”</p>
杨英手中这柄佩刀并不是为她量身打造的，而是为她弟弟杨雄。毕竟，谁也想不到女子有朝一日也能修炼。它在孝城破城前半年出炉，待杨雄修炼，为它见血开刃。</p>
人选的话，其实褚曜最合适。</p>
众人行礼道：“唯。”</p>
那人摄于白素扑面而来的凶煞之气，脸色一僵，虽是期期艾艾，但言辞恳切：“从前家底微薄，任用女流应是权宜之策。主公如今坐拥三郡之地，不缺钱粮，若大力招募，更加不缺青壮，何须逼迫女眷上战场搏命？若传扬出去，主公恐受人诟病。”</p>
率兵三万，至刑阳道会师。</p>
众人：“……”</p>
杨英眉眼飞扬：“嗯。”</p>
祈善将名册合上，道：“并无。”</p>
不论是治理还是稳定大局，他都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将后方交给他，沈棠是一万个放心。不过，总让无晦看家也不好。她正迟疑不定呢，外边传话说杨公求见。</p>
她还以为杨公会享受几日父女温情。</p>
杨公这个当爹的也不为女儿想一想？</p>
杨公回答道：“不会。”</p>
祈善见她是认真考量过，而非一拍脑门做下的决定，便也不再阻拦。毕竟，沈棠才是主公，是他们的掌舵之人。寥嘉几人走得早，寻了一处地方，静静等待祈善消息。</p>
若是能在郑乔一战获胜，沈棠手中便有了足够多的筹码，但在此之前，仍需谨慎。</p>
沈棠又道：“她还是你唯一的血亲。”</p>
“杨公离‘年迈’二字还远着呢。”</p>
寥嘉：“……”</p>
寥嘉打开一看，自己赫然在前列。</p>
白素拔刀的冲动更重。</p>
“自立？他们站不住脚跟。”</p>
他们放心了，一众秋丞旧部却是惴惴不安，心思各异。他们目前倒是没什么不轨之心，对于沈棠这位新主公，适应磨合也算良好，但架不住沈棠身边的旧人会多想。</p>
眼看着她要刀人，沈棠屈指敲了敲桌案，示意这俩人注意一下场合。白素告罪落座，那人却依旧倔强站着，希望沈棠能收回湮灭人性的决定——送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去战场送死，这种行为是要被人唾弃的！</p>
他想起女儿杨英幼年曾依依不舍抱着他裙甲不撒手，一声声稚嫩童声满是依恋和担心，彼时的杨公纵有不舍，仍硬着心肠，将女儿推到老妻的怀中。如今的他也尝到她们那时的牵肠挂肚滋味。纵有不舍，但面对杨英坚毅的眸，他终是选择来见沈棠。</p>
沈棠让署吏将一摞名单发了下去，上面是对众人的安排：“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趁着大家伙儿都在，一块儿解决了。”</p>
女营这张牌，暂时不能亮出来。不过，带白素几棵好苗子去刷刷经验不成问题。</p>
杨英第一时间发现杨公的步伐。</p>
压下想当场砍人的冲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