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p>
朱允熥急忙俯身查看。</p>
是的，朱棣是睁开眼了。</p>
但此刻他眼中无光，不但没有往日那种英气，而且还隐隐很是浑浊。</p>
就像个迷路的无助的孩子，茫然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p>
朱允熥心里咯噔一下。</p>
老爷子走的最后那段时光，眼神也是这般的浑浊。</p>
“夫君...”</p>
“爹....”</p>
“爷爷....”</p>
众多喊声霎那间把朱棣包围，一张张脸出现在朱棣的视线当中。</p>
~~</p>
“夫君...”</p>
徐氏缓缓抬起朱棣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垂泪道，“我在呢！孩子们也在呢！”</p>
“爹...”</p>
“爷爷...”</p>
“四叔....”</p>
朱允熥也跟着喊了一声，但下一秒他发现， 朱棣艰难的转动眼神之时，半点目光都没落在他的身上。</p>
他先是缓缓的看了眼妻子，又看了看儿子，再看看自己的孙子......</p>
“爹...”</p>
朱高炽跪在床边，哭道，“儿子们都在呢！”</p>
“爹！”朱高燧嚎啕道，“您吓死儿子啦！”</p>
“我....我..”</p>
朱棣的口中含糊着，明显能听出来他吐字时，舌根的生硬之感。</p>
“您慢点说....”</p>
徐氏帮着朱棣，抚着胸口，柔声说道。</p>
“别....”朱棣小声呻吟着，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p>
“别什么....？”朱高燧爬到床边，侧耳道，“您说别什么？”</p>
朱棣喉结动动，“别告诉....老二....”</p>
顿时，屋内人全部怔住。</p>
谁能料想朱棣醒来之后第一句话，说的竟然是这个？</p>
“爹....您都病成这样了...”</p>
“别...告诉他！”</p>
朱棣打断朱高燧的嘟囔，痛苦的缓慢的说道，“将在外....不可分心！虽...无出征之名...但有之实！”</p>
说着，剧烈的喘息几下，继续咬牙道，“我中国，汉唐丝绸之路.....颓败数百年....我大明需涵有西域....重振汉唐之光，自我辈始....咳咳....”</p>
“夫君...”</p>
“爹...”</p>
众人惊呼之中，朱棣的嘴角中殷红的血再次溢出来。</p>
“皇....”</p>
“四叔，我在！”朱允熥上前。</p>
“带兵....我不行了！”</p>
朱棣缓缓摇头，“西域....我家老二.....”</p>
说着，手指忽然动动。</p>
朱允熥下意识的上前，抓紧朱棣的手。</p>
“吾家虎子，当为大明先锋....”</p>
朱棣低声道，“皇上.......别把我一脉的儿孙，当猪养.....建功立业，挥斥方遒........”</p>
朱允熥心头沉重，“好！”</p>
说着，强笑道，“四叔，您别多想，好好养病....”</p>
唰，朱棣的手抽了出去，没再去看朱允熥。</p>
而是把目光，继续流连在自己亲人的面上。</p>
浑浊的目光中满是眷恋，满是爱与不舍。</p>
“我一辈子要强，却不想要病死在床上.....”</p>
说着，朱棣一笑，“也好，起码.....我是病死，不是老死......病，是没办法。老，是自己苟延残喘....病死，谁都预料不到。老死，是他妈等死....”</p>
“咳咳咳....呜....”</p>
一口血，随着咳嗽直接喷在了帷幔上。</p>
“夫君！”</p>
“爹....”</p>
“太医....”</p>
“曹...”</p>
众人惊呼之中，朱棣却只是无力的骂了一声。</p>
但紧接着，他眼中光华再现。</p>
原本苍白的脸，竟然浮现出红晕来。</p>
“来，扶我坐起来...”</p>
“不行不行，太医说...”</p>
“扶我坐起来！”朱棣的语气不由分说。</p>
就在夫人的搀扶下，双手支撑着艰难的斜靠在被子上。</p>
“老大....”</p>
“在....”</p>
“给我...擦擦脸...”</p>
“哎...”</p>
“老二.....”</p>
“二哥不在...”</p>
“哦..忘了...”朱棣苦笑，“将来，我的剑给他....他缠着我要了许多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