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札这时已经回过神来,随从替他整理了官帽,季札还沉静在震撼当中,许久,他梦一般的又吐出一个新成语:“尽善尽美!”
副祭酒带着骄傲,手一引:“这边请。”
季札随着副祭酒走进书殿一楼。
赵城这座商人管理的城市果然充满了市侩气息,书殿的一楼全是各种各样的柜台,每个柜台后都有两三人像是商店伙计一样,脸上含着讨好的笑坐在柜台后面。季札冷眼旁观,不时的有人来到某个柜台前,低声与柜台后的人交谈几句,而后柜台所在的伙计满脸笑容的拿出一张纸来,在纸上记录着什么,有时,会有柜台伙计转身向后面走去,不一会儿,返回的伙计会拿来一本书,这本书或者是竹简,或者是羊皮卷轴,或者是纸制品。
季札冷眼旁观半天,不等他开口询问,副祭酒上前介绍:“这是借书的地方,我赵城学宫的藏书分门别类,列国游学的学生如果想借阅,可以按所属类别,到相应的柜台借阅……咳咳,当然,他们借阅也是要付费的。我赵城学宫每年培养很多学生,这些学生没有毕业的时候,就来图书馆抄录书籍,并以此为生。游学的人付的借阅费就是给抄录者的,如果游学的人看了书后,觉得还不够,打算买下这本书,回去继续,那么他们会雇用人进行抄录,这种抄录是对外出售的。”
季札本想评价几句,但刚才在书殿门口,雄伟的书殿给他的震撼让他产生了一股渺小的感觉,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种商业行为,只好轻轻摇头,一言不发。
副祭酒看到季札没有表态,他继续引导季札向书殿的二楼去。整个书殿有三层,三层楼房在现代不算什么,但在春秋时代已经很骇人听闻了,季札进入书殿的二楼,看到二楼排列着无数长条桌,这一层楼窗户更大,光线更充足,粗笨的长条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竹简,高高的竹简山旁,有无数学子正在奋笔抄录,还有一个角落不停的传来唰唰声,整个屋子飘荡着一股油墨的香气。
季札顺着长条桌走去,那些专心抄录的学生都很年轻,脸上充满稚气。副祭酒跟在季札身边介绍:“这些都是列国来的学生,他们一边在学校学习,一边来书殿抄录书籍,一方面通过抄录,熟记书中的内容,另一方面,也借此机会挣点小钱,维持求学费用——我赵城学宫物价很贵,在这里生活也不容易啊。”
季札不敢评价,他顺着长条桌走到唰唰声传来的地方,这堆人是书殿当中最奇怪的,他们手里拿着是钢针,那种书写不是在纸上,也不是在竹简上,而是在一块薄如蝉翼的蜡纸上刻录,那块蜡纸底下垫着钢板,不时的有刻录的人发出惋惜的叫声,低声自语:“坏了,又把蜡纸划穿了。”
副祭酒上前解释:“这是一种印刷术,学宫里求购比较多的书籍,我们会组织人手刻录蜡纸,而后用油墨印刷,印刷好的书再分发给想要购买的学生……”
季札好奇的问:“这种蜡纸一次能印多少本书?”
副祭酒叹了口气:“用这种蜡纸印刷,需要蘸上油墨,反复刷录蜡纸,每刷录一次都要磨损蜡纸,所以一份蜡纸只能印刷一百多页了,接着就报废了。
而刻录蜡纸是件很麻烦的事情,笔迹重了就要划穿蜡纸,轻了则印不出字迹来。我们现在大约每天能刻录一张蜡纸,每张蜡纸上刻录大约一千字左右。另外,油印的时候也要极其小心,一旦操作失误,这张纸就报废了,不是将纸印糊了,就是字迹不清晰……”
季札在短时间里受的冲击实在太多了,他已经无法评价副祭酒的话,在他看来,这种印刷术已经接近鬼斧神工的程度了,但副祭酒的口气里却充满遗憾:“已经很不错了,一片竹简上刻录二十个字左右,一卷竹简二十四片,大约五百字,两捆竹简上的字,也就一张薄薄的蜡纸全部记录下来。而在竹简上刻字,一捆竹简至少需要刻录一个月。之前,竹简的打磨抛光很费工夫,在竹简上刻录字的时候,一笔一划写错了,整篇竹简都要报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