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古宁关外，随着天气的转晴，雪也渐渐化了。</p>
清晨，还未化完的雪，又被霜花覆盖，雪与霜叠在一起，冻的梆硬，触之冰寒，踩之不碎。</p>
雪上加霜，莫过于此！</p>
古宁关内，伊宁与王烈等人正看着沙盘出神，忽然帐外传来了一道声音。</p>
“报！”</p>
一个斥候冲进来，对两人一拱手道：“启禀王帅，赤青海一带发现大规模的莫古人骑兵，约莫数万人！”</p>
“还有吗？”王烈淡淡回了一句。</p>
“净州一带的敌人似乎往东去了！”斥候又说道。</p>
“往东？”伊宁眉头一挑，“他们要去宣府不成？”</p>
王烈看着沙盘，捋着胡须道：“我看很有可能……阿宁，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放一部分骑兵来虚张声势，拖住我们，而后主力直扑宣府呢？”</p>
伊宁盯着沙盘，丹凤眼眨了眨：“不，昝敏是条老狼，他的行动不可用常理来揣测。”</p>
“你的意思是？”王烈疑惑起来。</p>
伊宁手指在古宁关的位置：“他的目的，只有两个字，报仇！”</p>
“报仇？报你的仇？”</p>
“你和我的仇！”伊宁道。</p>
“那他会怎么做呢？”王烈问道。</p>
伊宁眯了眯丹凤眼，指着沙盘上赤青海的位置：“给我五千轻骑，我绕到这支莫古骑兵的侧面，一击便知！”</p>
“那我们呢？”王烈问道。</p>
“飞鸽传书给宣府的褚英，让他做好防范便是！只要宣府不破，昝敏只能在草原上乱逛，进不了羊圈的狼，有什么好怕的？”伊宁下决断道。</p>
“你一个人带五千骑兵去？”王烈问道。</p>
“对！”伊宁答了一个字。</p>
王烈蹙眉，她一个人行吗？</p>
“我跟你同去！”一个浑厚的男音喊道，伊宁视之，此人正是顾章平。</p>
“我也去！”</p>
“我也去！”</p>
又有两个声音响起，开口的是巫芳跟穆追。</p>
伊宁抬眼看了一眼顾章平，又看了一眼巫芳跟穆追，点头道：“好。”</p>
正月二十七，清晨，伊宁率先带着保安军的五千轻骑兵，奔出了古宁关，往西北赤青海草原而去！而王烈，则命常春远随时准备好接应！</p>
出了古宁关，骑兵队伍踩着霜雪，一路奔向西北，顾章平凑到伊宁面前，一勒缰绳，开口问道：“伊宁，为何不撒斥候出去打探？”</p>
一身银盔银甲的伊宁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早就撒出去了。”</p>
“嗯？没看见啊！”顾章平惊讶不已。</p>
伊宁抬手，朝天上一指，顾章平瞬间明白了，那只海东青，就是斥候！</p>
然而，他还是不明白，这鹰不是该跟信鸽一样，只能腿上绑书信吗？怎么能当斥候呢？</p>
大队人马奔出五十余里后，忽然一声鹰鸣响起，伊宁抬头一看，高空中一个黑点慢慢盘旋而下，随后一只巨大的海东青飞了下来。她伸出左手，那只海东青便落在了她手臂上。</p>
海东青立在她手臂上，朝她“嘎嘎”的叫了两声，伊宁点了点头，随后从马鞍后边的囊袋里取出一块鲜肉，喂到了鹰嘴里。那只鹰叼着那块肉，一口吞下后，再次腾飞而去。</p>
一旁的顾章平已经看懵了，这是什么意思？</p>
伊宁开口道：“东北方向有两路骑兵！数量庞大，不少于两万人！”</p>
“这是那只鹰说的？”顾章平问道。</p>
“对，它自东北方而来，低声叫了两下，就是这个意思。”伊宁解释道。</p>
顾章平惊愕不已，你们这些高手这么会玩的吗？还懂鹰语？</p>
随后，伊宁拿来一张简易的地图，看了两眼之后，随即开口：“传令！所有人保持阵型，笔直往北，直插支离山！”</p>
“去支离山干什么？”顾章平又问道。</p>
伊宁再次解释道：“支离山是赤青海草原的最北端，昝敏不会料到我们会去那里！而河套那边的莫古人想去净州，必然从支离山下过！我们这五千轻骑，只要指挥得当，一战之下，足以打乱昝敏的部署，让莫古人进退不得！”</p>
“好，阿宁，让我杀杀这些蛮子过过瘾！”阿芳笑道。</p>
穆追开口：“大小姐，我们要是被发现了，被围困在支离山怎么办？”</p>
伊宁道：“围不住我们的，就算被围，海东青也会去找援军的！”</p>
穆追点了点头，有这只能在高空传信的鹰，那可方便太多了！</p>
“开拔！”</p>
“走！”</p>
寒风呼啸，马儿萧萧，随着伊宁一声令下，五千骑兵再度向北，踏着霜雪，直奔支离山而去！</p>
伊宁没有撒斥候出去，但是莫古人却撒了斥候出来了，于是乎，在赤青海草原之上，他们的行踪还是暴露在了对方斥候的眼里！</p>
“嗖！”</p>
伊宁手拽长弓，一箭射出，而后众人只听得雪丘后边一声惨叫，一个探出头来的莫古人斥候当即被一箭穿颅！</p>
伊宁带人走到那雪丘边上，看着那个死去的斥候，对士兵喊道：“就地掩埋，马牵走，不要留痕迹！”</p>
“是！”</p>
很快，士兵们便将那个斥候的尸体处理掉了。</p>
零星落单的斥候并不多，伊宁带着骑兵一路向北，很快杀了五六个。但随后，还是碰到了成队的莫古人斥候！</p>
“杀！”</p>
伊宁一马疾驰而出，手挽长弓，射出连珠箭，将五个斥候一一射死。而后大队人马追击剩下的二三十个莫古人，也将那些斥候一一斩落马下！当士兵们还想去掩埋尸体时，伊宁却止住了他们。</p>
“不要埋了！传我令，所有人，转道往西，吸引敌人来攻！”伊宁似乎改变了想法。</p>
“这是为何？”顾章平又问道。</p>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么继续往北可能遇到大股敌军，我们往西，牵着他们的鼻子走就是，看我的！”伊宁话语间充满了自信。</p>
中午时分，队伍在一个雪丘附近停了下来，伊宁下令士兵喂马，暂时修整。</p>
阿芳不解道：“阿宁，你真有把握吗？我们若是遇到大股敌军堵截怎么办？”</p>
伊宁手往天上一指：“我们的斥候盯着他们呢，不用担心！”</p>
阿芳一怔，随后她听见了一声鹰鸣，那只海东青再次从高空盘旋而下，落在了伊宁的手臂上。</p>
这一次，海东青点了三下头，叫了三声，伊宁再次喂了一块肉之后，忽然取出纸笔，写下了一卷信，绑在了海东青的腿上，一扬手，让海东青飞了出去。</p>
“阿宁，这是什么意思？”阿芳没看清伊宁写的什么。</p>
伊宁看着阿芳，严肃道：“今日下午，支离山下破敌！”</p>
“什么？”阿芳满脸不可置信，敌人都还没见几个呢，就破敌？</p>
伊宁拿出地图，对围过来的几人道：“我们刚刚杀了他们的斥候，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行踪，现在，东面，北面，东南面，来了三路人马！北面人最少，我们杀过去，灭了北面的骑兵后，直奔支离山而去！”</p>
“那你刚刚发信是？”阿芳似乎想到了什么。</p>
“那是发给烈哥的，我们击破北面之敌后，一路往北，敌人必然将我们围在支离山一带！”</p>
“所以，你这是以身为饵，让王帅率大军直奔支离山，将这批莫古人一举歼灭？”顾章平醒过来了，惊呼出声。</p>
“不错！唯有如此，才能打乱昝敏的部署，给莫古人来一记狠拳！”伊宁道。</p>
“好！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用兵之法！”顾章平笑道。</p>
大军修整了一刻钟，将马喂饱之后，伊宁手一挥：“北边，有一路敌军，大概三千来人，随我上马，杀！”</p>
“杀！”</p>
修整好的骑士们也一个个摩拳擦掌，上马之后，大军雷动而出，直奔北方而去！</p>
行进了不过七八里地，果然就遇到了大股莫古人骑兵，看着前方一身黑色皮裘的弯刀骑兵，伊宁换起方天画戟，掣在手中，朝前一指：“杀！”</p>
穿着一身铁甲的阿芳也绰起一根长枪，朝前一指：“杀！”</p>
“杀！”</p>
“杀！”</p>
身后，早有准备的保安军骑兵开始控制马速，于行动中排好阵列，快到接敌之时，前排骑士掏出马弓，张弓拉箭对着对面就是一顿攒射！</p>
“嗖嗖嗖！”</p>
两军相交，弓箭为先，箭雨一下之后，莫古人阵列最前边顿时就掉下了几十个人来！随后，一身银甲的伊宁，跨着大白，一马当先，手持画戟，荡开几支迎面而来的狼牙箭后，杀入了敌阵之中！</p>
“呀啊！”</p>
伊宁挥戟一扫，瞬间将五六个迎面而来的莫古人扫的血肉横飞！而后她一抡画戟，往前一戳，又将一个番将戳穿！随后一甩，将那人躯体甩成两截，抛入莫古人后阵。她纵马疾驰，手中画戟如梨花飞舞，所过之处，衣甲破碎，人马俱翻，手下几无三合之敌！</p>
随着她的带头冲阵，后边的保安军骑兵士气大振，一个个舞动长枪，跟随着她一路冲杀！哪消一盏茶功夫，这股莫古人骑兵便被伊宁的精锐铁骑给打懵了！</p>
“死吧！”</p>
阿芳一枪挑落一个五大三粗的蛮子后，又挥枪一扫，狠狠的砸在了一杆狼牙棒上，手持狼牙棒的那番将一咬牙，居然挡住了阿芳的一枪！</p>
“臭娘们，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p>
阿芳抡起长枪猛戳：“你才是臭娘们！”</p>
可那番将也确实了得，阿芳几番枪刺，居然被他一一化解，阿芳心惊，再度一枪戳去，谁料那番将忽然一手握住了阿芳的枪杆，另一手抡起狼牙棒，就朝阿芳迎面砸来！</p>
“老娘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p>
阿芳大怒，一手松开枪杆，朝着那迎面而来的狼牙棒就是一拳！</p>
“砰！”</p>
狼牙棒与阿芳的拳头狠狠一撞，那狼牙棒居然“叮当”一下，被阿芳一拳打成了两截！</p>
那番将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p>
“给我死！”</p>
阿芳枪也不要了，从马上一跃而起，戴着银丝手套的左手猛然五指撒开，对着那番将面门就是一掌轰出！</p>
“五毒翻云！”</p>
“轰！”</p>
“呃啊啊啊！”</p>
那番将哪里知道这五毒掌与森罗手的厉害，当即被一掌击落马下，而后口喷鲜血，剧烈咳嗽起来！忽然一道银光闪过他的眼，随后，他的脖子溅出了殷红的鲜血……</p>
阿芳正要下死手了结那番将时，伊宁纵马冲过来，随手一戟，就将那落马的番将给杀了！</p>
“可恶的阿宁，这是我杀的，你居然抢人头！”阿芳不满，大声喊了起来。</p>
“谁让你杀个蛮子还那么墨迹……”</p>
伊宁淡淡说了一句，又提马杀向了别处而去！</p>
“你……可恶！”阿芳气的不轻，又重新拿起枪，找敌将厮杀去了。</p>
伊宁杀的云淡风轻，阿芳也打的酣畅淋漓，可顾章平就不同了。他也遇到一个力大无穷的番将，两人交手十余合之后，顾章平被那番将打的手软不已，满头大汗。见他不支，他身边的亲兵忙冲过来抵挡，这才将那番将的气势压了下去！</p>
那番将见顾章平人多势众，掉转马头就要跑！顾章平纵马一追，可没追几步，那番将忽然脸色一变，急回首，马一停，手一转，手中锋利的长矛直戳顾章平的咽喉！</p>
回马枪！</p>
顾章平脸色大变，那一枪又快又急，他已是架也架不及，躲也躲不开！</p>
“噹！”</p>
一声脆响，那回马枪被横过来的一支画戟一戳，方向顿时一歪，从顾章平的肩旁滑过，险而险之的将顾章平给救了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