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斗胜榜留字,却非天玄上真不能为之。
虽然那是云中派天玄上真,并非清微宗的态度。但是那等人物,一言一行都暗含深意,并不是他们这些金丹、元婴境弟子所能置喙的。
云归海不服,还要争辩。
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在齐玉桢、云归海二人耳前飘荡:“小小片纸,又碍得甚事?”
齐玉桢、云归海连忙转头,才见飞舟甲板之上微风吹过,突然多出一个人来。
这人和齐玉桢一般,同样是一身紫色真传常服。他面色极嫩,似乎比齐玉桢也大不了几岁;但两鬓间的斑白,却又平添了一番沧桑感。
齐玉桢心中一凛,陆师兄的功行,是越发高深难测了。
忧虑稍去,又多了几分信心。
紫袍男子开口言道:“且不言双方身份悬殊,轻重有别,制度逾越等诸般事项。单只‘有心’‘无心’之别,便不可同日而语。”
“这只言片纸,纵然被旁人看见,一句‘童言无忌’也就推过了。更何况其余十家宗门,瞩目的焦点自然在归无咎提前留名斗胜榜一事,哪有心思与一小小顽童计较短长?”
云归海听紫袍男子将自己称为“小小顽童”,嘴唇一撇,似乎颇不以为然。只是不敢反驳。
这紫袍男子姓陆,自然是清微宗参与本次“崇台会”的三名元婴真传之一,陆凿山。
陆凿山眸中闪过一丝精芒,又道:“更何况,云师弟所做的排名,未必没有丝毫可取之处。”
原来,齐玉桢手中锦帕之上的文字,早已映入陆凿山眼中。
齐玉桢闻言一喜,道:“陆师兄是有把握胜过玄扈、真武二宗的真传了?”
陆凿山并未回答,只是矜持一笑,含义不问可知。
十二派的格局,其余八家都是零零散散分散各处,平时交流极为不便,唯有清微、罔相、龙图、天梁四宗,当年一同迁徙,落户与一处灵机丰沛的东胜秘地。
四家弟子,得以时常切磋短长,互知根底。
这四家门派,无论是整体的实力对比,还是年轻弟子的修为,从来以清微宗稳居头名。
但是放在整个十二派之中,又是另一种格局。清微宗锐气虽盛,但十二宗同台较技时,却最多只能排名第三。
斗胜榜碑文,归无咎之前的两个姓名:玄扈姜振岩,真武秦昊天。正是前两届崇台大比元婴境的第一名。如今只不过一二百载过去,这两人都已经是化神境界。
“崇台会”虽是金丹、元婴两境弟子分别比试,但元婴之比的分量却要比金丹境重得多。历来“崇台斗胜榜”上所录,都只有元婴境的胜者。
玄扈宗、真武宗弟子的名字出现在那里,不是偶然。
“崇台会”百年一届,到今日已有千余届。这千余届中,玄扈、真武二宗修士位居头名的的次数相加,足足占了四百三十多届。
这个比例极为惊人,足见两宗之盛。
清微宗别有秘法相承,每一代的第一真传享有一道特殊机缘,同境界中超过余子甚多。
但是即便如此,历代崇台会中,玄扈、真武两家真传,十有也要压清微宗真传一头。
两家当仁不让,素来以十二派首领自居。
方才齐玉桢对云归海言道,除却清微宗等四宗之外,其余八宗之事就连天玄上真也一概不知。
其实此言不尽不实。别的不说,历届“崇台会”相隔不过百年。除却偶有不世之材横空出世,绝大多数时候,每一家的功法能够修炼到何等程度,大家都多少心中有数。
虽然同为传承俱足的隐宗,水准都在一个极高的层次上;但其中的差距,虽然看着微弱,却又极为清晰,不可忽视。
尤其是玄扈、真武二宗,更是以稳定见长。
十余万年来,这两宗不世之材的数目并不比其余十宗更多,正是靠着胜人一筹的平均水准,执十二宗之牛耳。
但清微宗这一辈,却是有大气运的,恰好是遇到人才极盛之时。元婴后期的真传弟子中,排名前三的范移星、仲婴、陆凿山都出类拔萃。任意一人,都是近二三千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
据门中长老评判,就连排名二三位的仲婴、陆凿山,修为比前两届崇台会的头名姜振岩、秦昊天都有所胜过。
更不用说第一真传范移星更胜仲婴、陆凿山许多,进阶金丹后期不过四十余载,便领悟到“冲盈之境”的奥妙。这个速度在清微宗历史上,超过半数以上的天玄上真。
因此范移星早已被门中几位大能,当成有望破境天玄的种子培养。
范移星清修已久,若非出现了归无咎提前在斗胜榜上留名之事,这一次是决计不会与会的。
见陆师兄如此自信,齐玉桢也是心中欢喜。只是那不按规矩出牌的云中派归无咎,却像是笼罩头顶的一处阴霾,始终挥之不去。
就在齐玉桢胡思乱想之际,陆凿山开口道:“到了。”
齐玉桢猛然抬头,却见面前是一处巨大的火山口,滚滚青烟之直上云霄,绵延数百里的山石尽是赤色。
齐玉桢四下张望,见云层之下空空荡荡,心头一松,道:“原来我清微派是第一个赶到的。”
陆凿山悠然道:“那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