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正咧了一下嘴---是在笑---但他本来凶恶,脸上又有这巨大伤疤,反而更显可怖。
“侯爷……”
他刚说两个字,便被那老将挥手阻住,道:“大司马你虽然没当过兵,但一言一行倒很合着弟兄们脾气……何况现在还掌着兵部?便喊老头名字就好。”
英正摆手道:“老前辈客气了……”却也如对方所言,将“侯爷”之称抹过。
眼见诸军渐次进入山林,英正方拱手道:“老前辈此去,马到成功。”
那老将微笑道:“不死者的名头,这些年来听到耳朵也起茧子了,却从未想到他居然还有这般用兵的天份,大浪淘沙……后生可惧!”说着一扯缰绳,径直下山去了。
英正驻足良久,眼见那老将并诸军尽皆没入山林,方一提缰,回头驰离。
(区区一年,却不仅掌握住了瓯骑藤葛军,还能够压制、征调其余诸军……不,还不止这样。)
(能够让我把“旄头骑”给他,还能够让杨家乖乖的把“乌云都”拿出来,能够让诸少良这个老军棍乖得和狗一样……来征羌,不愧是在军中打拼了五十八年的宿老,不愧是以军功封侯的“南阳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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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黑。
已是与盗跖一战后的第六天,云冲波并没有浪费时间,六天里,他两度出击,一次吃掉了一支运输队伍,另一次则拔掉了一个小型的据点,虽然两次的收获都不算很大,但却总算又将周围的帝军调动起来。
“龚屏藩、王两金、刘河顶、过华钟、孙连中、诸少良……都是打老了仗的宿将啊。虽然骄横,但用兵仍然有度。”
云冲波和陈同面对面的坐在桌子的两边,筅七延与九地坐在桌子的另一侧,陈同的脸色相当兴奋,筅七延与九地却严肃的多。
……不过,每当看向云冲波时,他们就又都会得到信心,又会觉得,面前的一切敌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上一次慢,不过更稳健了。”
依靠着效率远远超过帝军的情报网,云冲波虽然是身陷诸军重重围堵当中,却总能准确的掌握到对方的动向,及时应对,从大大小小的缝隙处巧妙跳脱,并且顺手再割几块肉下来。
“下一步……”
几人正在说话,却听见外面传来了隐隐的喧哗,陈同皱皱眉头,正要起身,却听“碰”的一声,门已被自外面撞开!
“不死者……外边,有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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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步走出,云冲波所看到的范围内,并没有出现慌乱。
虽然是孤处敌后,虽然是猝然遇敌,但通过这些天来的胜利,云冲波已经在这些士兵的心中成功建立起了极强的信心,尤其是,当看到他稳健的按着刀走出来时,所有的士兵,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但云冲波却屏住了呼吸。
云冲波驻军的地方,同样是山地与平原的结合地带,虽然帝军最近的一处军营只在六十里外,但光凭这些力量……云冲波不主动出击去吃掉他们,就已经该偷笑了。
而就算是出现了力量较强到没法-正面战胜又或者突破的敌军,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背后就是大山,太平道的军队进了大山,就等于是游龙入海。
……但现在,敌人自山间而来!
连绵的黑线在山头上出现,那是一队队士兵,有马军,也有步军,没有旗号。他们从林中出现,在军官的口令下迅速完成整队,向下行进,速度并不快,但队伍整齐,无隙可击。
“……你看呢?”
听到云冲波这样问,陈同却只道:“这是你的部队。”
“好。”
笑一笑,云冲波挥手道:“我来断后,大家撤退。”
“不死者,这……”
九地一怔,开口发问,却听云冲波道:“我相信这里没人怕死。”
“但我们也不能做无意义的牺牲。”
“撤吧,我来断后。”
……
帝少景十三年十月二十二日的晚上,数千帝军三路合进,杀到了云冲波的眼前,带兵的是来征羌。
本应还在帝军西路随军前进的来征羌,丢下大队,带领五十名随身亲卫,星夜驰入中军,之后大调诸军,以英家“旄头骑”为先锋,以杨家“乌云都”为翼展,以“沅骑蒙鸿军”和“赤骑尺郭军”各出六百步卒,又从当年曾经也是他帐前一名亲卫的诸少良处抽出来一千五百老底子……他就带着这样一支拼凑出来的军队,行山林,觅小路,一天一夜间突进二百里,如神兵天降,直接杀到了云冲波的眼前!
这一战虽然没能歼灭云冲波的这支孤军,却成功打乱了他的节奏,遮断了他西撤回到太平道地盘的道路……消息传出,两军皆是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