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仁泰怒发冲冠、戟指大骂:“孙仁师你莫要欺人太甚!真以为我不敢将你射杀于马下?”</p>
“呼啦!”</p>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右领军卫兵卒还未有什么动作,对面的右金吾卫兵卒却齐齐拱上弦刀出鞘,火枪平举、杀气腾腾,大有主将一声令下便即发动进攻之态势。</p>
同时,孙仁师马不停蹄,踏过长街,直接进入右领军卫的军阵,与对方兵卒相距不足一丈。</p>
握着刀、抄着矛、拉着弓弦的右领军卫兵卒有些紧张,未等到大帅的命令自然不敢有任何动作,可即便大帅当真下令将孙仁师射杀,他们就敢射杀了?</p>
那可是右金吾卫大将军!</p>
大唐军方十六卫大将军之一,可以称之为“统帅”的人物!</p>
固然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可任谁都明白一旦下达射杀孙仁师之命令,郑仁泰的立场也就不言自明,即便未有反叛,也一定是同情反叛、甚至参与反叛。</p>
那可是反叛!</p>
是乱臣贼子!</p>
要不要跟着大帅反叛?</p>
即便任谁都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但依旧没有人能够轻易做出决定。</p>
郑仁泰抿着嘴,看着孙仁师毫不迟疑闯入己方军阵的身影,双目充血咬牙切齿,却很难下令将其射杀。</p>
连兵卒都明白的道理,他又岂能不明白?</p>
只不过他不是忌讳“反叛”这两个字,而是一旦下令射杀孙仁师,那他就等于踏上一条不归路,只能跟着李神符一条路走到黑,再无任何转圜之余地。</p>
风险太大了……</p>
而在对面,刘洎则充满赞赏的看着孙仁师一往无前之背影,这位以往声名不显、却被房俊保举委以重任的将才,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试探郑仁泰的立场。</p>
若郑仁泰心无反意,此刻必然让开道路,任凭孙仁师入宫救驾。</p>
若郑仁泰已经谋反,则肯定要射杀孙仁师,不惜与右金吾卫全面开战也要给其同伙争取时间。</p>
无论怎样,都不能继续拖延、阻挠。</p>
孙仁师用自己的命,去攻破当下之困局,否则继续拖延下去,宫内凶多吉少……</p>
诸多文官也都相继反应过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孙仁师的背影,颇有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之苍凉,悲壮而又伟岸。</p>
郑仁泰手掌紧紧攥着腰间横刀的刀柄,瞪圆了眼睛看着孙仁师一往无前的直入己方阵中,兵卒未能得到他的命令,纷纷长出一口气,逃也似的向两旁让开,劈波斩浪一般让出一条通道……</p>
而郑仁泰心里又何尝不是松一口气呢?</p>
左金吾卫直至此刻按兵不动、稳如泰山,房俊更是不见踪影,尤其是东宫之内战火连天迟迟不见结束,意味着丽正殿坚若磐石、太子安全无虞……种种迹象都表明形势对李神符极为不利。</p>
孙仁师之不畏生死,也算是帮助郑仁泰下了决心。</p>
只不过由此刻开始,他这位右领军卫大将军怕是也到头了,一个心怀异志之辈,如何能够承担宿卫京畿之重任?</p>
体面一些返回荥阳归隐田园,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p>
一口气泄下,郑仁泰仿佛老了几岁一般,坐在马背之上眼睁睁看着孙仁师与刘洎等人叫开承天门一拥而入,无奈摇摇头,摆摆手对麾下将校下令:“返回安福门驻扎,将此处让给右金吾卫。”</p>
“大帅!”</p>
将校们一愣,不肯受命。</p>
谁都知道太极宫内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个时候若能守护承天门、护卫太极宫,无论怎样都是大功一件,岂能白白将这个功劳拱手让人?</p>
郑仁泰再无半分上进之心,叹息一声,不再多说,径自打马向西而行。</p>
长街落雪、宫墙巍峨,自此远离权力之争,也算落得一个优游林泉之下场。</p>
碰上孙仁师这样的后起之秀给予他致命一击,让他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之性格终于得到惩罚,倒也不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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