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将细节一一敲定,差不多已是夜半时分。
马超因为年轻时卧雪爬冰,身子留下宿疾,这几年又过量饮酒,精气神早已大不如前,此时不住打着哈欠,面上满是掩盖不住的疲乏。
马岱关心兄长身体,便提议军略就此结束,待到明日各自分头行动。姜维自无异议,便起身告辞,准备回到驿馆歇息。
堪堪走出沮水都督府大门,马岱已经安顿好乃兄,旋即追将出来,诚恳邀请道:“某家在城中有一处府邸,左右天色已暗,伯约不如随某家回府暂住一宿吧。你我多时未见,正好促膝长谈一番。”
姜维意动,但想了想后还是婉拒道:“日后有的是机会亲近,今日还有些事要吩咐同行的伙伴,就不叨扰了。”
马岱也非强人所难之辈,点了点头,又道:“如此,某家便陪你去往驿馆。你第一次来沔阳,又是黑灯瞎火,须找不到路径。”
说罢,便向都督府兵丁要了一支火把,亲自领着姜维行到驿馆。
今夜无星无月,凉风习习,气温倒也舒适。两人索性安步当车,且走且聊,间或说些分别后各自的故事,自觉亲近,不时发出阵阵爽朗笑声。
沔阳是个小城,不多时两人便已赶到目的地。而此时的驿馆内外早已漆黑一片。
姜维悄悄推开大门,却见门房留着一盏光亮,一个身子佝偻的老汉半倚在门栏边,似乎正作等待。
那老汉闻见大门“嘎嘎“启动的声音,当即捧起油灯起身相迎,恭敬道:
“小马将军,姜将军,你们可算回来啦!“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姜维借着他手中油灯发出的光亮望去,只一眼,便记起这个老汉的身份——原是在阳平关驿站接待过他们一大家子的田老三。
既算半个故人,他当即又惊又奇道:“咦,这不是田老丈吗?你怎在此地?”
边上的马岱解释道:“沔阳城一下子来了百来名客人,驿馆原有的几名仆役不堪驱使,难免人手不足,兄长怕照顾不周,便让某家便调了老田过来伺候。“
这时,田老汉不住弯腰鞠躬道:“听说姜将军当了大官,难得还记得小老儿。”
姜维将他扶住,笑道:“也难为你这么晚了还在等我。”
寒暄一阵,他又问道:“敢问田老丈,我的同伴可都安歇了么?“
田老汉回道:“大部分已经睡下,还有几位尚在房中等候将军。“
姜维闻言缓缓颔首,心道,张裔、蒲元他们毕竟有了些年纪,此时必然已经歇息了;而糜威、魏荣、庞宏、赵统这帮年轻人初来乍到,又情知大战在即,必定激动得难以入眠,誓必要见到自己方能罢休。
他有心向马岱引荐诸位伙伴,当下作邀道:“那些都是维在蜀中结识的好朋友,马兄可有兴趣入内一叙么?”
马岱是个喜交朋友的性子,自是一百个愿意,当下大喜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由是两人便在田老汉的带领下,穿过两重院子,来到一间宽敞的屋舍。
推门而入,但见室内角落点着数盏油灯,糜威、魏荣、庞宏、赵统正半卧半坐于席子上,七嘴八舌不住闲谈。
颇为出乎意料的是,柳隐也赫然在列。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被诸小将歪七扭八的坐姿一衬,更显性子沉稳端庄。
这时候众人见到姜维回来,皆面露喜色,纷纷起身相迎。
姜维哈哈一笑,将身后的马岱推倒众人之间,介绍道:
“早间虽然也曾见过,但我此番还要重新介绍一番。这位是左将军马超之从弟,马岱是也,是西北地面响当当的一位豪杰,也是我要好的朋友。”
且不说马岱与姜维的这一层关系,他身为汉中王钦封的破虏将军,亲领一营突骑营,是蜀汉朝廷中为数不多的独掌一军的正将,无论辈分还是威望,都远非在场的诸小将可共比拟的。
众人对他也多有耳闻,此番见得真容,皆正色抱拳见礼;姜维又向他介绍诸小将的名字身份。
毕竟是个看重家世门楣的年代,马岱见眼前诸人皆是刘备元老重臣之子嗣,将来前途必定远大,更是不敢托大,亦郑重见礼一番。
同时震撼不已,心道,如何伯约到蜀中转了一圈,竟然跟这群人厮混得如此相熟?
见礼完毕,众人纷纷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