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灰蒙蒙的天色变得更加阴沉,过不多时,棉絮似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下来,眨眼功夫整个芒城就变成了雪白的一片。</p>
雪,真的是很美好的东西,可以遮掩一切的污浊和丑恶,哀痛和不安。</p>
雪后的芒城,只剩下了一片雪白的洁净和万籁俱寂的平和。</p>
广德戏院老板此时正急得团团转。</p>
再过一个小时,今天晚上的戏就要开锣了,可场面里的鼓师却不见了踪影。没了板眼,今儿这一晚上的戏可如何唱呢!</p>
这戏票都卖出去了,要是今儿晚上开不了场,得罪了座儿,不知道以后要拿多少来还。</p>
这位司鼓师傅年逾四十,半辈子走江湖,伺候过不知道多少大角儿小角儿,三年前才来到芒城,在广德戏院安下身来,替来驻场的戏班子伴奏。</p>
广德戏院的后院,何家班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晚上的演出。</p>
“二月!”撒参谋一掀门帘走了进来。</p>
何二月正专心致志地对着镜子画眉,心里默默温着晚上的戏,被撒参谋这么一喊,吓了一跳,险些就画歪了。</p>
“哎呦!你着什么急啊!”何二月佯作发怒,把纤细的毛笔往桌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转过身抱臂瞪着才进屋的撒参谋。</p>
撒参谋一边拍打着呢子大衣上的雪花,一边说着:“二月!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p>
待身上的寒气退了一点儿,撒参谋才从大衣里面的口袋里掏了一个精致的朱红色玻璃小瓶出来,递到何二月手上。</p>
“这是什么呀?”何二月两只水葱儿似的手指捻起玻璃瓶儿,放在对着灯光细细瞧着。</p>
“这个叫指甲油,说是西洋人拿来涂指甲的,比丹蔻颜色艳丽持久,涂上之后还有油亮亮的光泽。我想着正适合你在舞台上用,就给你拿了一瓶。”说话间,撒参谋已经把自己厚重的呢子大衣脱下来挂到了旁边的衣架上,顺手解开了衬衫领口上的第一颗纽扣。</p>
何二月把瓶子上的小盖子拧开,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涌了出来,熏得他直皱眉,可瞧着这颜色红得俏丽,还是喜欢得不得了。</p>
今儿晚上何二月的戏还是《贵妃醉酒》,正适合用这瓶指甲油。</p>
“这个怎么用啊?”何二月抬起头问撒参谋。</p>
“涂在指甲上,等它干了就好了。”撒参谋答道。</p>
何二月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根细毛笔,伸进小瓶子里沾了点儿,在左手指甲上细细涂着。何二月的手稳心细,没一会儿五片指甲便都涂好了。何二月伸出左手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又比划了几个手势,果然比自个儿平时用来染指甲的丹蔻好看了不少,这要是放在舞台上肯定更亮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