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而沉闷。林华西躺在办公椅上,听到林华南说要在罗正财的药中加入精神类药物,长期服用后可能使假精神病变成真的精神病,则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有些疲惫地看着林华南。</p>
林华南见林华西有了反应,眼神中满是期待。忙搬开办公桌前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说道:“华西啊,你想,现在罗正财关在精神病院里,除了知道内情的几个人,谁能说他是真疯还是假疯?病人在医院本就需要吃药,药量多少由医生控制,医生按照治疗精神病的方式给他治病,我们能有什么错?这就叫假戏真做,瞒天过海。”</p>
林华西听完,微微前倾身体,伸出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说道:“这个主意比你之前要弄掉罗正财的那个想法好多了。”</p>
林华南连忙说道:“唉,我说杀人也不过是气话而已,咱们这身份和地位,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华西,你觉得这个思路怎么样?”</p>
林华西扶着额头,又缓缓躺在椅子上,陷入沉思。片刻后,说道:“为了华北的事,我们已经违反了党纪国法。你是正县级的煤炭局局长,我是副厅级的纪委书记,如果事情败露,我们有何颜面面对组织?面对群众?”</p>
林华南知道自己这个兄弟一直在省城工作,接触的都是素质高、水平高的领导干部,总是站在党纪国法的角度考虑问题。也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华西啊,你想过没有?如果连华北这样的亲兄弟都置之不管,我们如何面对家人?百年之后又如何去见父母?对家人都没有感情的干部,我不信他对群众能有感情。华西啊,你不能为了自己的‘羽毛’连亲兄弟都不顾了吧?”</p>
林华西本就在纠结与犹豫之间,听到林华南的这番话,内心一阵纠结,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则缓缓坐直身子,双手撑着额头,目光凝视着桌面。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仿佛在为林华西的内心挣扎打着节拍。</p>
林华西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了。医院里那个人靠得住吧?”</p>
“放心,是你嫂子那边的实在亲戚。再说,本来药量多少就是主治医生自主的权利。到时候罗正财真的疯了,谁又能查得出来?”林华南胸有成竹地说道。</p>
林华西双手揉了揉太阳穴,不看林华南,问道:“这药发挥作用要多长时间?”</p>
“具体的我没细问。不过按照他们的说法,估计和药量有关系。”林华南回答道。</p>
“和药量有关系。现在市委办公室已经打来电话,要求市纪委尽快完成对罗正财的处置程序。罗正财处置完之后,市纪委就没了拿捏他的办法。这次纪委常委会不研究,下次的纪委常委会就必须要研究了。也就是说,你最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林华西说道。</p>
林华南作为市煤炭局党委书记、局长,对党委工作很清楚。他知道纪委会研究过后,还要拿到市委常委会上研究,这中间估计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他想了想,说道:“吃药吃一个月,我看罗正财肯定也就彻底疯了。”</p>
“哎,有个问题,罗正财如果不吃药怎么办?”林华西有些担忧地问道。</p>
“华西啊,医生有办法。医生可以盯着他吃嘛,如果他不吃,也可以强硬往里塞。”林华南一脸淡然地说道。</p>
林华西听完,微微皱眉,说道:“掰开嘴往里塞,不太好吧?”</p>
林华南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华西,我昨天和他们交流了,精神病院里抗拒吃药的人多了去了,说自己没精神病的也到处都是。但只要进了精神病院,谁是正常人,谁是精神病?关键看医生嘛。我看医院不放人,市公安局还能强行把人带走啊?”</p>
林华西听完,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注意安全。等到罗正财这事儿过去之后,你一定要郑重地告诉华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哪怕当个普通老百姓,也别再折腾了。”</p>
“哦,对了,下午的时候我要回一趟临平,华东大哥已经协调好,法院下午开庭审理。这次华北无罪释放之后,我非得重重地踹他几脚不可。”林华南有些气愤地说道。</p>
林华西低着头,伸出一只手,摆了摆手,示意林华南可以走了。</p>
在临平县法院,审判林华北涉嫌买卖枪支案的庭审正在进行。法庭内,国徽高悬,庄严肃穆。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线。林华南和林华东坐在旁听席上,脸色凝重,心中五味杂陈。</p>
法庭上,控辩双方语气平和,配合默契。罗焕清和林华北两人在被告席上,罗焕清目光呆滞,林华北则一脸淡然。</p>
法官严肃地问道:“罗焕清,你作为经警大队大队长,是否知道经警大队的枪支管理情况?”</p>
罗焕清赶忙说道:“县经警大队共有六把手枪,其中一把是我从公安局治安科领取的,当时交了500押金,给了我们一盒子弹。这把枪领回来之后,林华西觉得连枪带子弹都要了回去,不到一个月,就让我去公安局再买一盒子弹,说子弹都被他打兔子了。后来,煤炭运输过程路上不太平,煤炭公司就安排经警大队随车保卫。后来觉得只跟着人,没有枪起不到震慑作用,我就去公安局治安科申请枪支,治安科以每个单位只配发一支枪支为由拒绝再领。后来林华北私人就又买了五把枪,交由经警大队使用。”</p>
法官追问道:“只买了枪,子弹呢?”</p>
“子弹是在县公安局张科那里买的,一颗一块钱。”罗焕清回答道。</p>
法官转头看向林华北,问道:“林华北,罗焕清所说是否属实?”</p>
林华北往后伸了伸脖子,抬头看向法官,说道:“罗焕清所说不属实。煤炭公司运输业务有专门的运输科,我并不负责运输业务,怎么会操心煤炭运输的事?”</p>
法官点了点头,又看向罗焕清,说道:“罗焕清,以上所说,可否有证据?”</p>
“当时是林华北叫我和董先刃叫到办公室,亲手将枪支交到我们手上的。”罗焕清说道。</p>
“罗焕清,请你不要胡言乱语,扰乱法庭秩序。董先刃已经被枪毙了,怎么能作为证人呢?”法官严肃地说道。</p>
事实上,董先刃被枪毙确实走了特殊流程,因为其枪杀公安局副局长,性质恶劣,相应的材料都是特办特批。罗焕清在看守所关了许久,对于董先刃被枪毙的事情并不知情。听完法官的话,他一脸震惊,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华北,说道:“被枪毙了?”</p>
法庭之上,并没有人回应罗焕清的话。</p>
法官继续说道:“在公安机关提供的材料里,你已经明确承认,是你在担任煤炭公司经警大队大队长期间购买了五把枪支,主要是用于煤炭公司的保卫工作,并由你签字按印。这是否属实?”</p>
罗焕清有些着急,忙说道:“当时是林华北让我顶罪,我才说的谎话。事实上,枪是林华北买的。”</p>
法官轻轻敲了敲法锤,提醒道:“罗焕清,请你听清楚我的问题,我问的是是否由你签字并按手印。”</p>
罗焕清点了点头,说道:“是我签的字,但当时有特殊原因。林华北说,每个月给我两万块钱,让我顶罪,出狱之后再让我担任煤炭公司运输科的科长。”</p>
法官听完,看向林华北,说道:“林华北,罗焕清所指认的是否属实?”</p>
林华北双手一摊,说道:“他在诬陷我,这不属实啊!”</p>
旁边的王律师接着说道:“法官,罗焕清已经在公安机关的文书上签字并确认,如今又反口称是林华北买的枪支,前后说法矛盾,语言逻辑混乱,完全是属于捏造事实,藐视法庭,其目的就是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p>
罗焕清一听,大声骂道:“林华北,你他妈的骗子!”说着就有些着急地想上前理论,却被身后的法警紧紧按住胳膊。法官提醒道:“罗焕清,我提醒你注意维持法庭纪律。”</p>
法官转头看向王律师,说道:“王律师,您现在是否还有什么话要说?”</p>
王律师说道:“法官,按照举证原则,现在控方所提供的证据仅凭罗焕清的证词,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够证明林华北实际购买了枪支,这与事实严重不符。我们申请法庭能够为林华北主持公道。”</p>
罗焕清又喊道:“林华北他嫖娼,他让人去勾引市委组织部的领导,是临平最坏的人!”</p>
法官再次敲响法锤,语气严厉地说道:“罗焕清,这里是人民法院法庭,不是菜市场,讲究的是证据!”</p>
王律师在旁边插话道:“罗焕清,你所谓的什么嫖娼、什么勾引,有没有证据?我作为林华北的律师,是可以起诉你诽谤公民林华北的。”</p>
台上的三位法官交头接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现在休庭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开庭宣判。”</p>
林华南听完,心情放松下来。几人走到法庭外的院子里,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林华南一边抽烟,一边环顾四周,又看了看林华东,说道:“大哥,这个罗焕清,家里没人啊,怎么一个人也没来?”</p>
林华东对罗焕清的情况比较清楚,说道:“你不在临平,对于这个罗焕清不太熟悉。他是县长罗正财的一个堂侄,父母双亡,靠着罗正财的关系来了煤炭公司。还娶了以前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钟潇虹,自从罗焕清被抓之后,俩人也就离婚了,所以现在这个罗焕清是孤家寡人一个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