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香梅看着后视镜，我扭头一看，一人骑着自行车来得飞快，糟了，这就是户主刘占豪。</p>
吴香梅也有些紧张，道：“不是说去工地干活去了”。</p>
忘了忘了，这大冷的天，这么大的风，我估计工地没开工，说不定猫在那里打牌了。</p>
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男劳力的出现，无论是谁，只要是个血性男儿，看着自己的父母妻子受了这般的委屈，非常容易冲动，为此计生办的人没少吃亏。</p>
自行车叮当地响，不是铃铛，围观的人老远开始让道，顾不上插上脚撑，双手把自行车一推，占豪就往门里钻，卢东震和谢白山俩人都十分高大，这占豪虽然名字叫占豪，但是人不过一米七，相比于谢白山，瘦小得多。</p>
占豪一下就被谢白山抱住了，卢东震掏出了电棍，电流声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让围观的人不自觉地退了几步，我心里暗道，幸亏刘家的人少，乡亲也都老实本分，不然的话卢东震的电棍也不好使。</p>
谢白山道：“老实点哈，政府正在公干”。</p>
公干你妈，说着双脚一抬，就跳起来踹了卢东震一脚。</p>
卢东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后退几步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头顶上的帽子顺势滚了老远。</p>
谢白山看如此情形，抱起了刘占豪就要摔。</p>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道：“不能打人”。</p>
卢东震爬了起来，自觉丢人的卢东震拿起了电棍也要往刘占豪的身上招呼，这一声底气十足的不能打人让卢东震也停顿了下。</p>
吴香梅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又拿了回来。只见一位老人抖了抖身上的大衣，从人群中挤了进来。</p>
又道：“有事说事，你们不兴打人，不然我们老少爷们不愿意”。</p>
吴香梅扭头看向我，道：“这是谁？这么霸气？”</p>
我笑了笑道：“我爹”。</p>
只见我爹穿着一件算不上干净的蓝色棉大衣，戴着一个棉帽，正宗的农民打扮，刚刚挤上前，卢东震上下看了他几眼，二话不说，掏出手铐，就给我爹戴上了。顺势一推，就给推进了院里。这谢白山抱着占豪，俩人就准备关门。</p>
我心里暗道不好，正要下车。吴香梅道：“你坐好，我下去看看”。</p>
吴香梅下了车，快步走到了卢东震跟前，大家看着这个穿着不凡的人，议论纷纷，这意思是没想到，妇女也能开车。</p>
卢东震明显地一惊，看了看我这边，忙去解开了手铐。这占豪马上挣脱，拉着我爹的胳膊哭道：“叔啊，你可得搭把手，救救我们这一家子啊”。</p>
正说着话，有纲叔就骑着自行车匆匆赶来，看到吴香梅在，也顾不上招呼，直接喊道：“哎哎，你们计生办咋回事，到我们村上，也不给我们村上招呼一声，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大队。都别动手，老刘家的，也别骂了。”</p>
大家这才该松手的松手，刘家大娘也不再骂人了。</p>
蒋笑笑站在卢东震的身后，陆正荣道：李书记啊，这刘占豪都已经三胎了，绝对不能再生了，今天我们必须把人带走。</p>
有纲叔马上转过身，对着刘大爷道：老刘啊，你这个被人家抓了现行，人家要带走人，也是依法办事。</p>
只见刘大爷马上把有纲叔和我爹拉到一边，说起了耳语，不用说也是请有纲叔和我爹帮忙出头活动活动。</p>
吴香梅看到局势已经被控制，马上扭头慢步又上了车，关上了门。往后一靠，道：“姜还是老的辣呀。”</p>
又看了一会，已经开始谈价，不多会，刘大娘擦着眼抹着泪，就回了前面的院里拿钱去了。陆正容一脸的为难，又去院里转了转，这计生办的人就开始拆卸大铁门，还有两个人则开始搬运粮食。</p>
刘家大娘带着儿媳和小女儿就去了前院，占豪蹲在院里，看着粮食一袋一袋地被搬了出来，面如死灰。</p>
蒋笑笑眉头紧锁，也是看不得这种情况。</p>
吴香梅放下前面玻璃，喊了一声，笑笑，过来。</p>
蒋笑笑上了车，吴香梅熟练地挂了档，大家让开了路，吴香梅也没有扭头，只是淡淡地说道：“笑笑，干工作，你要学习你二叔”。</p>
李举人庄这次一举查了四户人家，罚了现金九千多元，收获不小。但是因为整个年度安平排名靠后，整体算下来，安平的计生工作仍然是倒数。</p>
回到了乡大院，大家在会议室里等着开总结会，所谓的总结会，就是在每次集体行动结束之后，总结行动的成效得失，但其实是计生办要给每个参加的干部发钱，已经发得少，随着物价的上涨，补贴也涨了，二十块钱一个人。这次吴香梅亲自出席了总结会。</p>
吴香梅看着大家满怀期待的眼神，道：同志们，事实已经证明，只要把工作做仔细，是可以抓出成效的嘛。虽然我们今天一次性抓了四个，但是大家要戒骄戒躁，稳扎稳打，因为从全年的数据看，咱们安平乡还是垫底的。蒋乡长是分管领导，吴主任是直接领导，你俩肩上的担子很重啊，马上过年了，超生户也要回家，就是到了年三十，这工作也不能停。今天大家辛苦了，参加行动的同志每人发二十元工作补助。说着又看向了我，说道：“朝阳乡长，事前也没给你商量，今天已经到了饭点，我建议每人再发五元钱午餐补助，朝阳乡长，政府批不批准？”</p>
我心里暗道，香梅书记啊，你这不是又把我架在火上烤，马上道：“我们落实香梅书记指示，今天乡党委政府请客，每人发五元误餐补助，请大家吃好喝好”。</p>
在一片掌声之中，大家就去领钱去了。</p>
回到了家，晓阳不在，母亲和大嫂在家，已经做好了饭。</p>
母亲道：刚刚晓阳回来喂了奶，说晚上有什么安排，不好不参加，让你八点钟到驴肉馆去接她。</p>
身为镇长，迎来送往和公务接待是少不了的项目，不知道这次城关镇是接待谁。母亲在城里照顾岂露，问道：“你们是不是去李举人庄抓超生户去了？”</p>
对呀，妈，你咋知道。这是下午的事。</p>
我咋知道，你爹刚刚坐车来送鸡蛋，说下午你们在村里罚了三四万，幸亏他出面，砍价砍到了几千。</p>
现在乡里加开了公共汽车的频次，加上又修了路，李举人庄到县城比前几年快了不少。</p>
我说道，以后啊喊爹不要随便插手公家的事，今天派出所差点把爹扣了。</p>
母亲道：说了，不听，现在你有材叔在找你爹，说什么搭班子，他当书记，喊你爹当村长。</p>
大嫂道：“娘，跟爹说，年龄大了，管好自己，别掺和村里的事拉。咱也不图挣那个钱。”</p>
母亲道：“你爹啊啥都好，就是太实诚了，实诚的都有些傻了，以前无论是有材还是有纲，谁搭理咱那。现在俩人天天往咱家跑，你爹粮食都整不明白，还想掺和村里的事，你就说吧，前两个月，才说粮食涨了价，这现在又降下来了。我就说你爹该趁早把粮食卖了，现在好了吧，少卖两三百块钱”。</p>
听着母亲说着父亲的不是，我看着岂露，又看了会电视，想着阿姨说的举报到省督导组卖砖的事，就想着难道真如阿姨所说，是什么螳螂扑蝉黄雀在后。</p>
到点就去了驴肉馆子，等了会，就看到晓阳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看得出来，还没有结束，是来送晓阳的。</p>
灯光昏暗，看不清是谁。</p>
给晓阳闪了车灯，晓阳就上了车，道：“快走快走，回家，又涨奶了”。</p>
我坏笑道：“这不是有我的吗”。</p>
滚，这么大了还跟孩子抢饭吃。</p>
哎，上次，上次不是你喊我……</p>
坏蛋，哎，听说你今天大义灭亲，到李举人庄查超生户去了？</p>
不是吧，你咋也知道？</p>
晓阳伸出了手，五根手指白皙修长，握了握手指头，奶凶奶凶地道：“孙猴子再厉害，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p>
查实了四个，罚了九千多，你说当我们村，吴香梅还说对我好。咋回事？</p>
晓阳稍作思考，道：吴香梅说得有道理，现在干部调整已经启动了，你马上要转正投票了，年底考核前还好，万一年底考核后，你们计划生育垫底，我看你这代理乡长，要惹麻烦。</p>
我回过了神，道：你这么说还真是要注意，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我还有个问题。</p>
你是不是想问谁告诉我的？</p>
不是，我倒是想问问，谁这么大面子，让你奶都不喂饱就出来吃饭？</p>
和谁，这个人你认识，马上的县长。</p>
定了？</p>
恩，定了，下周开会。</p>
谁呀？</p>
你猜……</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