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卢平生离开后，卫阿大关门，卫渺用硫磺皂把手洗干净，才去拿卢平生放在门口的东西。</p>

“阿爸，侬否要动，阿拉自己来。”</p>

卫阿大看着个头才到他咯吱窝的女儿，费力地提着两袋子东西，朝着屋檐下走去。</p>

院子里昏暗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打得长长的。</p>

他心中酸涩的同时，又怪自己无用。</p>

卫渺并不知道这个老实的男人在想什么，即便知道了她也不会怪他。</p>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她对这对父母很满意，并没有觉得他们拖了后腿和无用。</p>

反而觉得他们努力挣钱，认真疼爱每一个孩子，绝非易事。</p>

哪有时间去对抗这些意外发生的情况。</p>

他们给了她从来没有过的亲情和包容，她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他们呢。</p>

她卫渺的父母，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p>

她若不是卫阿大命悬一线那件事，恐怕如今也在想方设法庸庸碌碌地填饱肚子，然后遵循社会规则最后死去。</p>

也许死于去岁冬日寒灾，又或者是这次的霍乱，亦或许是不久后的乱世？</p>

反正她知道，自己即便死亡，也会在另外的空间，成为人类或者动物继续生活的。</p>

卫渺收起心思，找到针头和酒精还有瓶子装的青霉素去了卫玲的房间。</p>

小丫头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拧紧，眼角还挂着泪痕。</p>

卫渺轻轻将她摇晃醒来。</p>

“大哥，天亮了吗？”卫玲本就没睡着，看见自己大哥的小脸，瓮声问道。</p>

卫渺示意她张嘴，将一块奶糖放入她口中。</p>

“大哥要给你打针，打完后睡一觉就好了。”</p>

因为吃到了糖，卫玲有了点精神，又听见大哥说能好，她眼睛亮亮的，忽略了大哥说的打针。</p>

卫渺静静地观察卫玲的手臂内侧，没有任何反应后，才给她屁股上来了一针。</p>

剂量是按照卢平生提供的临床数据的三分之一。</p>

“大哥，打针竟然真的不疼。”卫玲趴在枕头上，看着正在回收针头的卫渺道。</p>

卫渺看她含着糖的腮帮子鼓鼓的，眼睛弯弯看自己笑，心里也软。</p>

“快睡吧，大哥在这里守着你。”</p>

也许是嘴里的糖太甜，也许是大哥温柔的话语，又或者是打了针的缘故，卫玲沉沉地闭上眼睛。</p>

卫渺看她睡沉后，才拉了灯线开关，悄声出了房间，走向卫然的卧室。</p>

“大爸爸，要是我死了，侬否要伤心，我下辈子不想做侬的侄儿，想让侬做我的阿爸！”小崽子平日里调皮嬉笑，其实比谁都早熟。</p>

卫阿大看着侄儿在灯光下泛黄的小脸，连忙哄他道：</p>

“行，下辈子你们都当阿拉的孩子。”</p>

卫然不知想到什么好事儿，笑出了声，“那让大哥做弟弟，我来保护大哥。”</p>

卫阿大心酸道：“行行行，下辈子你做老大。”</p>

卫渺轻轻咳嗽一声，举着自己手里的针筒道：</p>

“就是不知道这位大哥，怕不怕打针啊。”</p>

卫然看见卫渺手里的针筒，本就蜡黄的表情变得有些惨白。</p>

“大哥，阿拉不当老大了，侬别打我。”卫然连忙求饶，声音都不似刚才有气无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