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只觉奇怪，“你本就好无事生非，哪日不被打？”

若有朝一日脸上没伤，那才奇怪。

她说的是实话，而且同他说话向来也如此机锋相对肆无忌惮，本该如此，按着她对凌栖梧的了解，下一刻这人便要化作毒舌，毒她几句了。

可谁知，他竟一副犹疑之态，一会看她，一会看那张瘸了腿的椅子，嘴巴也开开合合，好像吃了一块烫嘴的石头，做了好一番挣扎后才低声说：“今日暗室里有一个师弟过来帮我做工，说是你花灵石请来的。”

师弟...

哦！想起来了！是她想着解决她跟凌栖梧的恩怨，所以在寻来除灵丹前，想要对他好一些，缓和两人关系。

那日想到他被李虎揍得鼻青脸肿，第二日应该下不来床，所以才花费一枚中级灵石请宗门内一位师弟过来顶替一天。

“是有这么回事，你不是身上有伤么，应当好生修养，所以请来了人帮一下你。”阿渺继续道，“我应该让他给你带话了才对，难不成他没说？”

何止说了，说的不止这些。

...

戒律堂，暗室。

因为有人来帮工，所以三年来，凌栖梧第一次休息了一天，那人是个话多的，来往拖拽刑具的时候总是跟他说上一堆废话...凌栖梧想要将他毒成哑巴。

“师兄的事我听说过了，可师兄真是好命，沦落至此，竟还有人真心相待。”那名师弟长相普通，说的话却意外不符合年纪地成熟。

他不知道凌栖梧与阿渺的过节，只看到阿渺愿意为废物凌栖梧花费灵石这一件事。

“师姐心疼你，竟花一枚中级灵石买你一日清闲，那枚灵石恐怕是她攒了许久才存下的，她那样节省连件像样衣服都不肯买的人，当真难得...不瞒师兄，我是孤儿，若有人肯如此关爱我，我定好好将她放在心上，为她拼命修炼。”

凌栖梧身世虽不比孤儿好上多少，可听到这话却也嗤之以鼻，心想她都杀过他一次了，怎么可能关心他...可事实就是，因为那个劳什子师弟的胡言乱语，他的确多想了一点东西，还特地跑来了她洞府。

...

凌栖梧好久不说话，阿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谁知他竟突然回过了神，吓了阿渺好大一跳。

阿渺道：“那位师弟与我见过几面，是戒律堂内少有的好相处之人，应当没有惹你不快吧。”所以，你应该没杀人吧。

凌栖梧聪明绝顶一点就透，当即笑出了声，好看的脸上也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只听他道：“瞧你这话说得，宗门内，人人都知我是废物，既是废物，又谈何惹不惹我不快，说得仿佛我就有资格对谁挑三拣四一般，你当年对我下杀手，不也就是仗着这一点么。”

好家伙...这一番囫囵个的话说的皮里阳秋，看似自轻自贱实则讽刺挖苦，说到重点之处轻轻带过，可实际却是心怀怨恨难以解怀。

看来，确实是在外面受了欺负，所以特地跑一趟过来挖苦她的。

阿渺懒得搭理他这些阴暗的心思，只道：“我的情况也比你好不到哪去，先前便对你说过，你不杀我，我也不会主动去杀你那么一回，现如今我已有路子祛除你的疤痕，届时便算恩怨两清，你也不必整日想着如何杀我。”

“说的是真的才好。”凌栖梧嘴上这么应和着，实际却想：舒痕丹炼制费力不讨好，没有丹师愿意炼制这样的丹药，方才的话八成是空话。

“我从不骗人，自是真的。”

凌栖梧最后也没再继续阴阳怪气，也许是觉着在她这里来无聊，所以说了几句便走了。

“下次不要多此一举。”

临走前，他留下了这样一句话，阿渺想了一会才明白——说的应该是她花灵石请师弟帮他替工的事。

只是有人帮替难道不好？阿渺莫名其妙的看着凌栖梧的背影——挺直，瘦削从来没有第二个背影与他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