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渐渐接近了那遮天蔽日的巨树，敖登就站在小毡帐的顶上，慢慢梳理着羽毛。</p>

石三用汉话缓慢但还算清晰地讲明了当年的故事。</p>

当年西胡与北秦在娥蓝城的归属上又起摩擦，是奕德布赫——也就是西胡王的兄弟，主战派贵族与布日固一同前去谈判。</p>

布日固性格温和，又因为自己妻子的缘故亲近汉人，奕德布赫则相反。</p>

娥蓝城是个特殊的地方。明面上这里属于北秦，但西胡人与北秦人混居在此，世世代代，早就不能区分彼此，而这里的人也对两国没有什么归属感，总的来说，跟谁都可以。</p>

当年是因为什么事情使两国起了争执已经不太清楚，总归事态不断升级，最后到了要动刀兵的地步。景戍误以为西胡有反心，欲以娥蓝城为突破口攻打北秦，便就近调动了约一万兵马围守，战火一触即发。</p>

北秦的阵中似乎有人试图搅起两方的争斗。布日固在两兵对峙之时，以身犯险，前去娥蓝城内调查这件事的始末原委，却在得到证据时被人伏击，身受重伤。</p>

好在是奕德布赫及时发觉他的动向，冒着风险带了一支小队入城突袭，救下了濒死的布日固。</p>

有了贼人在其中拱火的证据，北秦与西胡双方的误会自然解除，景戍上呈朝廷之后，北秦退兵，娥蓝城又暂时恢复了宁静。</p>

但布日固的状况却不好。</p>

他受伤的部位早年有过旧伤，这一次导致伤势复发，情况恶化的很快。终究，他只来得及见了石三最后一面，便撒手人寰，甚至没有等到妻子的到来。</p>

后来，石三的母亲也在娥蓝城的纷争中战死，他的处境立刻就变得艰难。奕德布赫此人原则明确，对外时一致对外，他会冒着风险从北秦的城池里救出布日固，但这不代表他就会支持石三上任做西胡王。</p>

因此在西胡内部为了下一任王储的人选吵翻天、石三也备受排挤之时，他选择了袖手旁观。</p>

“父亲……死前，和我说，当年的一切。”石三慢慢道，“搅局人已死，无仇可报。我以西胡……大局为重，便去北秦。”</p>

“竟是如此。”顾越感叹道。</p>

奕德布赫的冷漠表现，的确会让人误会是他当年设计害死了布日固。也不怨西胡众人这样议论他。</p>

此人的确对西胡做出了巨大贡献，因此在证据不明确的情况下，确实没有人会刻意找奕德布赫的事情。</p>

不过，既然阴谋早已破解，始作俑者也在当年就被杀死，那便是旧怨已偿，浑身干净了。</p>

他不免松了一口气——倒也不是不愿意帮石三报仇雪恨，只是他们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巨变，甚至险些丢命，如今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嘛！</p>

只有顾栩有些不爽。</p>

这家伙分明可以用西胡话说快些，然后由他翻译给顾越听。却偏要磕磕绊绊……</p>

顾越真心说道：“没有什么未了的冤情，自然最好。”</p>

石三道：“嗯，没有。”</p>

他抬起头，看向天葬树指向东南的枝头。</p>

并立的树枝上，绑着一对颜色鲜艳的绸带，随风微微飘荡着。</p>

顾越问：“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要一直孤身一人走下去么？”</p>

石三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藏着什么复杂的东西。</p>

他向天葬树慢慢走去，说：“不是……孤身一人。”</p>

顾越怔愣片刻，随即笑了起来。</p>

“没错，你不是一个人！”他扬声说道：“阿瓦古，你还有我们。”</p>

天葬树上悬挂的骨头轻轻相碰，发出空灵的响声。</p>

www.mbeoge.cc。m.mbeoge.c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