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有才也没有停留，很快就出了院子，不过他并没有走远，而是三两步绕到屋子后面，找了个地方躲起来。</p>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屋子里就响起了“啪啪啪”的声音和贺翠红痛苦嘶哑的哭嚎声：</p>

“当家的，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打了，你别再打了。”</p>

随之而来的是高旺才压制不住的怒骂声：</p>

“我叫你管不住嘴，我叫你去外头胡咧咧，我叫你不长记性！”</p>

……</p>

高有才在房后听了好一会儿，直到屋子里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他才蹑手蹑脚地离开。</p>

当天晚上，高有才神色如常地来到大哥家，兄弟两个摸黑去了大队部好几次，总算是把粮食弄过去了。</p>

高旺才一进屋，贺翠红赶紧给他端了洗脚水泡脚，等爷们泡完脚了，贺翠红又扶着他去炕上躺好。</p>

高旺才是真的累了，一占枕头倒头就睡！</p>

贺翠红轻手轻脚地端着洗脚水出了屋子，把屋门轻轻带上，把洗脚水倒在院子外面的那点自留地里，又把洗脚盆拿回屋子里，自己上厕所去了。</p>

厕所就在自留地旁边，掏粪的时候直接就倒在地里了，贺翠红从厕所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借着月光找了木墩子坐下来。</p>

她捂着嘴巴，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往下落。</p>

人人都说她贺翠红命好，嫁了个当队长的爷们，别的不说，一天三顿饭先不用愁。</p>

可是，过日子就跟穿鞋一样，鞋看着漂亮没用，穿着合不合适只有自己才知道。</p>

高旺才表面看着人模人样的，可背地里就是个畜生，对自己非打即骂，有时候打上头了还会扒自己衣服。</p>

贺翠红只能拼命的护住自己的脸，身上不管有多少伤总归是能有衣服遮挡的。</p>

可是脸上……</p>

今天，他又打自己了。</p>

大白天的，打到一半就在屋子里扒自己裤子，就跟个畜生一样。</p>

贺翠红羞愤欲死，每每拿起装着敌敌畏的农药瓶子，可心中又放不下自己的小儿子。</p>

老大早早结婚，跟媳妇在李家沟生活，两口子都有工作，孩子也生了三个，不缺吃喝，小日子过得挺好。</p>

老二是个女儿，前年嫁到阴塔村，两口子务农，男人在生产大队当个小队长，虽然和公婆一起生活憋屈了一些，好在女儿争气，一肚一个男娃，给婆家生了四个大胖小子，日子过得也不错。</p>

老三上头还有个女儿，不过生下来没多长时间就没了，又过了三四年才生了老三。</p>

老三今年十四岁，正是撵鸡逗狗的年纪，一天到晚得不着家，要是自己再走了就更没人管了。</p>

指望自己爷们，呵！</p>

他一天到晚脑子里全都是队长那点事情，动不动就去公社找翠兰，真把自己当个傻子糊弄吗？</p>

可是，她一个女人能怎么办？</p>

她已经想好了，再忍上几年，等三儿也结婚有了孩子，她伺候完媳妇头一个月子，就利利索索地喝农药走。</p>

贺翠红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眼眶又有眼泪忍不住的落下来，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p>

她坐在木墩子上，低着头两个胳膊肘撑着膝盖，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掉眼泪。</p>

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突然多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p>

这人影盯着她上下耸立的肩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快走两步来到贺翠红身后。</p>

贺翠红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正要转身看看，却突然感觉有只大手从背后捂住自己的嘴巴。</p>

贺翠红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就要挣扎，耳边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p>

“嫂子，别叫，是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