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乱羽三杯茶下肚时,楼下安静了。
“迟日出青山,轻舟冰方涣。烟柳画桥边,江上独一人。”那说书先生已经坐好,捋了捋胡子,“江迟——诸位可都是听过?今日在说他之前,先和诸位闲聊几句他出山前的事。”
洛笙似乎很是期待,下意识又伸手去倒水。
乱羽连忙把空茶杯放在嘴边,生怕她又倒。
“江迟其人,平生侠义。说起此人诸位别不信!他是镜花水月洛亦尘一手带大,算得半个义子。”说书人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洛笙顿时一愣,手里的茶壶悬着没倒出水来。
乱羽早先听说过这个消息,倒是不觉意外。
洛笙回了神,却把茶壶放回去,这时神情带了几分警惕地去看楼下那说书人。
“江迟自小跟着洛亦尘,四处飘零。后来洛亦尘建起镜花水月,江迟成为她的手下。镜花水月原本只是个住所,江迟也一直留在山上。直至十多年前,洛亦尘打算对外招收弟子,俩人意见不合,这才分道扬镳。今日我们要讲的,就是这段故事!”说书人说到这儿拿起了醒木准备拍下。
“意见不合?怎么个意见不合?”有人插嘴。
说书的被人打断也不恼,轻轻放下了醒木:“洛亦尘希望广收弟子,将她所得的绝学流传下来,但江迟以为学艺贵于精,应该隐于世俗才好。于是二人产生分歧,争论无果,江迟一气下了山。”
有人闻言产生了怀疑:“如此,那江迟也算不得多大气量,老先生,你这话可不可信?”
也有人附议:“就是,江大侠可不是这样的人!”
洛笙听到这一句,下意识的点点头,朝着那说书先生看过去。
乱羽见她这副模样,一时觉得有趣,也不去看别人,只盯着她的脸。
笙姑娘眼中明亮小嘴红润,虽第一眼看不觉得惊艳,但多看两眼便渐渐移不开眼。
她其实也是个不多见的美人。
那说书人遭到置疑,清咳两声:“另一种说法,江迟恋上一个凡间女子,为她下了山,诸位觉着如何?”
原先质疑的人这下犯了难:“江大侠不像是只顾儿女私情的人啊……”
“如此,那便是第一种说法了。”说书人正得意着,又捋捋胡子。
这时,有个清冽女声在这馆中响起。
“不是这样的。”洛笙话一出口,引得全场望过来。
乱羽神色一紧,放下茶杯盯着女孩。
众人尚未回神,洛笙又重复一声。
“不是这样的,”女孩站起身,两手支着桌子,她看向楼下的说书人,神情严肃,“你别造谣。”
那说书人一愣。
明明是个小丫头片子,瞪着人看的时候却让人心下一惊。
但他很快恢复过来:“瞎说什么?不听就不听,别打岔!”
乱羽见周围也有人附和,忙起了身低声问她:“怎么了?”
看样子笙姑娘对这个故事不太满意。
一时间,馆子里议论纷纷。
“这丫头是哪里来的?怎么这般没规没矩?”
“谁知道呢?也不知是哪家的,竟然敢在西窑口出狂言……”
“爹娘都不管管吗?这可是西窑城里说得最好的先生,难得出来呢!”
周围人们语气嘲讽,言语也越来越没分寸。
乱羽忍无可忍:“说够了吗!”
不知是不是他语气太凶,说得最过分的连忙闭嘴。
他又去看低头不语的女孩:“不愿听咱们便走吧。”
那说书的见状大了声音道:“姑娘看样子不是我西窑城的人,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姑娘,姑娘要这样跟在下过意不去?”
他那“西窑”二字一出口,自然有不少城里的护短帮他说话。
乱羽眉头一蹙,心中厌烦。
不过一句“不是这样的”,哪里又跟他过意不去了?
“故事不听了,我们走吧?”乱羽绕开桌子走到她身前。
话说得决绝,可看过去的眼睛还是带着哄着的柔情。
洛笙终于不再发愣,回了神拦住乱羽,往前几步扬了扬下巴去看着台下的那位说书先生,冷冷一笑。
不知为何,这一笑带着轻蔑嘲讽甚至高高在上,竟唬住了大半的馆中人。
洛笙仿佛瞬间变回了镜花水月的笙姑娘,话里带了在京都客饮居对峙蒋黎黎时的傲气:“江迟离山并非是与洛亦尘不和,他下山是为了一个俗世女子。那女子美若天仙,性子也好,常人所不能及。”
话一出口,在场的都愣了愣。
乱羽则是怔怔地看着女孩。
“江迟下山,正是为了找她,”洛笙接着补充道,“也是为了和她共度余生。”
后几个字语速放缓,倒还听得出细水长流的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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