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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太子妃 小舟遥遥 1756 字 2023-08-02

不过眨眼功夫,周皇后就被紧紧地压倒在地,头上的凤冠掉落在一旁,精致的明珠串也断了,四散在地砖上。

裴延快步上前,扶着昭康帝坐到一旁,“父皇,让您受惊了。”

昭康帝摸了下脖颈,“无妨,是朕一时不备,才让这疯妇有机可乘。”

被压在地上的周皇后见到这一幕,面容上满是嘲讽,癫狂笑道,“好一副父慈子孝的感人场面!呵,裴延啊裴延,你可真是蠢,你刚才就该让我杀了他,也算替你母后报了仇了!你以为你父皇是个什么好东西吗,是他害死了你母后,你还救他!哈哈哈哈蠢啊……”

闻言,裴延眸光一凝,昭康帝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周皇后瞧着这父子俩的反应,笑出了泪。

她刚才把匕首架在昭康帝的脖子上,他都始终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可现在一提起顾沅,他立刻就变了脸。

可笑,真是可笑。

还不等裴延发问,昭康帝先一步上前,狠狠地掐着了周皇后的脖子,额上青筋暴起,厉声道,“说!什么叫朕害死了沅沅?沅沅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周皇后被掐得脸色涨红,却依旧笑着,美眸中是孤注一掷的怨毒,“裴元彻,顾沅待在你身边,有开心过吗?我才没有害她,是她自己不想活了,我不过是把真相告诉她而已。”

真相?

昭康帝眉宇紧蹙,目光愈发锐利,“你都与她说了些什么。”

周皇后痛苦的笑道,“我告诉她,她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文明晏不是病逝,而是你杀的。我还告诉她,你一直对她与文明晏的孽种耿耿于怀,那孽种突发哮喘而亡,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她回想十六年前,那个秋雨凄凄的午后,是大皇子第五个忌日——

那一日,顾沅跪在佛堂前诵经。

她流着泪跪在顾沅跟前,忏悔着,“皇后娘娘,臣妾对不起你,只是有一事,臣妾藏在心头多年,实在难以忍受良心的谴责。大皇子他的死,不是意外,其实是、是陛下安排的……陛下他一直厌恶着大皇子的身世,所以特地命令大皇子的贴身宫女,用沾了漆树花粉的帕子捂住了大皇子的口鼻,使得大皇子哮喘发作,窒息而死……

当时臣妾就在花园假山后,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臣妾真是怕极了,跑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那宫女发现了臣妾,便将臣妾押去了陛下面前。陛下命令臣妾不许说,否则便要杀了臣妾……臣妾实在不敢违逆陛下的意思,才瞒了这些年。可这五年来,臣妾经常梦到大皇子惨死的模样,臣妾真的瞒不下去了,呜呜……”

她永远忘不了顾沅听到这番话后的表情。

她瞧着心里痛快极了,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那个时候,顾沅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她推波助澜的一番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大皇子忌日的第二天,顾沅就服毒了。

思绪回转,周皇后挑衅的看向昭康帝,“陛下,你也不过是一条可怜虫罢了。你对顾沅再好,始终抵不过文明晏和那孽种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昭康帝的眼角泛着红,眉宇间尽是暴戾之色,手中也加重了力气,“你胡说!”

周皇后被掐得快要喘不过气,脸涨成猪肝红,艰难的将目光转向裴延,磕磕巴巴道,“太子……太子……”

裴延垂下的手一点点收紧,指节都泛着白。

他的大皇兄,是孽种?

母后的死,是因为父皇?

一重又一重的迷雾笼罩在他的心头,他的思绪纷乱如麻。

眼见着昭康帝快要将周皇后掐死,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渠上前一步,按住了昭康帝的手,目光炯炯,“松开,让她说。”

昭康帝一怔,目露寒光,“顾渠,你好大的胆子。”

顾渠继续按着他的手,不苟言笑的脸庞上是与多年前如出一辙的执着,“臣只想弄清楚妹妹到底因何而死!”

四目相对,彼此僵持着。

最后,昭康帝愠怒的松开了手。

周皇后身子一软,直直的瘫倒在地,求生的本能使她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等缓过神来,她红着眼睛,朝着昭康帝大骂道,“顾沅就是个贱人,入宫前就跟人私奔,怀了别的男人的种!这样不洁的贱人,偏偏你还将她当做珍宝,捧着她宠着她,为了她宁愿当乌龟王八蛋!我一心一意对你,为你生儿育女,你却弃我如敝履。裴元彻,你就是个瞎子,你不分好歹!”

她骂完,又恶狠狠地看向裴延,嘲道,“你知道你父皇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因为他做梦都想与顾沅有所牵绊,他就是个疯子,恨不得把顾沅永永远远锁在他身边。好不容易有了你,他与顾沅共同的骨血,他当然爱你。

可顾沅恨你,像恨你父皇一样恨你,你是她的屈辱,是她的不堪,是她的累赘!她为了她所爱的大皇子,可以毫不犹豫的服毒,抛下你们父子,哈哈哈哈,你们父子一样,都是可怜虫!被顾沅抛弃的可怜虫!”

她的狞笑声张狂又凄厉,字字句句,直直戳中昭康帝内心深处的伤疤。

沅沅宁愿服毒,都要离开他。

他那样爱她,恨不得将江山捧给她,将心挖出来给她,可她却从未爱过他。

眼见周皇后还在骂,昭康帝像头出离愤怒的狮子,焦躁的转了一圈,最后抢过侍卫的剑,失态的怒吼道,“杀你了,朕要杀了你这个疯妇!”

周皇后这会儿反倒无所畏惧,仰着头,脸上挂着嘲讽的笑。

在昭康帝砍向周皇后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裴延上前一步,拦住了昭康帝的剑,“父皇。”

昭康帝怔了怔,看着眼前沉稳冷淡的裴延,愤怒的情绪克制住,“延儿,让朕杀了她。”

裴延伸出修长的手,一点一点的掰开昭康帝捏剑的手指,语气平静,“父皇,她没欠你什么,你没资格杀她。”

昭康帝脸色僵硬。

“但她欠我一条命。”

裴延慢条斯理的拿过他手中的剑,握紧,黑眸深沉,“十六年前她害我落水,从那时,我便想着有朝一日,我定要亲自报仇。”

昭康帝瞳孔猛缩,直直的盯着裴延,“当年是她?!延儿,你为何不告诉朕……”

裴延掀唇浅笑,“父皇护得儿臣一时,却护不住每时每刻。”

说罢,他不再看昭康帝,而是缓缓转过身,朝周皇后一步步走去。

看着气势迫人的年轻储君,周皇后心脏一缩,下意识往后退,嘴里喊道,“你该杀的是裴元彻,是他害死了你母亲和你兄长,是他——”

半截话还卡在喉咙里,她的喉咙就被利刃划破。

温热的鲜血不断的涌出,周皇后不甘的睁大了眼睛。

“母后!!!”

目睹了这一场疯狂闹剧的裴灵碧大喊着,热泪滚滚。

周皇后直直的倒下,鲜血将她那袭华丽的正红色凤袍染得愈发鲜亮。

她嘴唇微动——

顾沅,你赢了。

没了周皇后的辱骂声,殿前安静不少。

裴灵碧哭着哭着,发现只有她自己的哭声,她害怕的捂住了嘴。

兄长逼宫死了,母后也死了,舅父一家也倒了,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心慌的四处张望着,想找一个可以请求援救的对象。

昭康帝,裴延,景阳长公主,青禾,谢小公爷……一张张冷漠的脸,看得她的心越来越沉。

裴延丢下手中的剑,眼角余光瞥见她,淡淡吩咐侍卫,“拖下去。”

裴灵碧顿时变了脸,无措的喊道,“不要碰我,不要!父皇,救我,救救我!皇兄和母后的阴谋,我不知道啊,我是无辜的!”

昭康帝此刻只嫌她聒噪。

侍卫很快堵了她的嘴,将她重新拖了下去。

“铛铛铛……”

此时,远处响起子时的钟声,在这尸横遍地的空荡广场上,显得那样悠长又凄凉。

新的一年到了。

见昭康帝颓唐的站着,裴延镇定自若的安排着眼前这烂摊子,该离宫的离宫,该收尸的收尸,该清扫的清扫……

大致安排一番后,他走到昭康帝跟前,弯腰,拱手,语气恭敬,听不出悲欢喜怒,“父皇,夜深了,您回宫歇息吧。”

昭康帝抬起头,那张威严冷肃的脸庞此刻却布满迷茫与慌张,仿佛苍老了十几岁,深眸中再无往日那份锐利。

他艰难的张嘴,似乎要解释。

裴延黑眸微动,只沉声问,“父皇,你对母后做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昭康帝的眼角一下子红了,不可一世的帝王呈现颓然之色,沉默许久,终是无言。

裴延扯了扯嘴角,眼底最后一缕光也彻底黯淡。

“你是她的屈辱,是她的不堪,是她的累赘!”周氏的话言犹在耳。

原来母后不爱父皇,也不爱他。

他,也是被母后抛弃的那个。

昭康帝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拍裴延的肩膀,裴延生硬又冷淡的避开了。

手僵在空中,格外尴尬。

裴延退至一旁,垂下头,声音疏离又冷漠,“儿臣恭送父皇。”

……

东宫,陶缇踏着薄薄的积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身后是玲珑等宫人着急的呼唤,“太子妃,您慢些,雪天地滑。”

她不听,继续往前跑,满脑子只想着裴延。

她的殿下,她的夫君,还在那火光熊熊的险境中生死未卜。

她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积雪将薄而柔软的睡鞋浸得湿透,她的双腿都冻麻了,只机械性的重复着奔跑的动作。

她跑啊跑,一路还跌了三个跟头,屁股摔得生疼,她也顾不上疼,爬起来继续跑。

终于,她看到了东宫与皇宫相连的至德门。

陶缇眼睛亮了,一激动,又摔了个跟头。

她痛得眼泪差点飚出来,但想着大过年的掉眼泪不吉利,便紧紧咬住唇,硬憋着。

等撑着身子爬起来,她看到那高大的门后,缓缓走出一道颀长笔挺的身影。

裴延那袭银灰色长袍上沾满鲜血,骨节分明的手紧握着一柄长剑,剑上也沾着血。

冷白月光下,他俊美的眉间好似覆了一层凛冽的冰霜,薄唇抿着,下颌线条越发凌厉。

陶缇愣住,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裴延也看到了她。

月光下,雪地里,小小的人儿穿着单薄的衣裳,如瀑青丝披散着,眼眸清澈,像是个误入凡间的精灵。

他眉间的冷冽戾气敛去,将手中的剑一丢,脸上露出笑意,温柔又带着几分病态。

他朝她招手,“阿缇,来孤怀里。”

陶缇睫毛微颤,“……”

裴延见她没动,笑容一僵。

像是害怕她也会抛弃他,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

顾不上血污、顾不得形象,这一刻,他只想紧紧抱住她。

裴延弯着腰,冰凉的手指捏着她的后颈,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情绪翻涌的深眸,语气透着几分委屈,“别怕孤,孤会伤心的。”

他清冽的气息拂过陶缇的耳畔,她听出他嗓音中那患得患失的颤抖,一颗心顿时软了。

她抬起两条软绵绵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腰,轻轻道,“我不怕,我知道殿下不会伤害我的。”

裴延心口一热,低头在她肩窝深吸了口气,“阿缇,答应我,你不会抛下我。”

“嗯,我答应你。”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永远不会抛下我。”他补充着。

“好,永远不会。”

“那你刚才为何不来抱我。”

“……我脚冻麻了。”

“……”

须臾,裴延低低笑出声来。

陶缇,“……”

还不是为了找你!还笑!

不一会儿,裴延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桃花眼中尽是温柔,“走,我们回家。”

天上又下起雪来,洁白的雪花轻轻飘落。

陶缇轻轻揪着他的衣襟,眼眸亮晶晶的,“殿下,新年快乐。”

裴延弯着眉眼,吻了下她的额头,“小姑娘,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