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更生布”呢？</p>

日本人还在的那些年，棉花、棉布都要管制，被征走军用。</p>

老百姓呢，会配给“更生布”。这种布，就是用破衣服、破棉絮，甚至秸秆和干草混在一起，重新织成的粗布。</p>

更生布做成的衣服，轻轻一撕就成了破布条子。刚开始穿还好，穿着穿着就磨烂了，还不能水洗，不然就成了一堆碎布片子。</p>

更生布穿烂了怎么办？遇到给日本人干活的机会，很多人就会捡破麻袋回家，随便缝缝也能当衣服穿。</p>

但是，到了冬天，麻袋片子套在身上，也漏风。牛皮纸的洋灰袋子好一点，穿在身上，好歹不那么漏风。</p>

连麻袋片子都没有，该咋办？冬天就只能钻进乌拉草堆里，运气好能熬到开春。</p>

老头见我收了枪，忙说：“小兄弟，上个月家里还有一床破棉絮，那天晚上来了几个胡子，也抢走了。这世道，人不如狗，狗身上好歹还有点毛，下雪也能出去找点吃的。”</p>

唉，这世道，人不如狗。</p>

连水月从爬犁上拿了一身薄棉衣，进屋放在了炕上，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脸：“别怕，等开春，我们把胡子打完了，就能过上好日子了。”</p>

三镖把老头拉到门外，低声问：“附近有胡子？”</p>

“有不少，年前来过一伙，正月又来了一伙。我儿子被打死，儿媳妇被他们抢走了，屯子里还剩五六户人家，不是老的就是病的，估计胡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了。”</p>

三镖点点头：“你那罐子里，煮的是靰鞡鞋吧？”</p>

“就一只鞋了，我们老两口喝汤，孩子省着吃，能再熬两三天。”</p>

三镖叹了口气，转身到爬犁上拎了一小袋高粱米递给他：“省着吃吧，撑到开春就好了。”</p>

老人眼泪掉了下来，忽然跪在地上磕头，我们赶紧上前把他拉了起来。</p>

罗老九没有从爬犁上下来，他仰头看了看天，大声说：“走吧，找间破屋先住下，休息一晚再赶路。”</p>

老人一听，赶紧出了院子，边走边说：“跟我来，木匠一家年前都跑了，他那个院子还没塌，能住！”</p>

我们一听，牵着马跟在后面，来到了屯子中间的一个小院子。</p>

院门口有棵大树，围墙基本都倒了，房顶上堆满了积雪，几扇木门也不知道被谁拆走了。</p>

三镖回身说：“你回去吧，给孩子弄点吃的，别管我们了。”</p>

老人一听，千恩万谢，转身离开了。</p>

我们进了院子，把倒塌的草棚子支起来，给几匹马和爬犁挡挡雪。</p>

茅草顶的房子容易被积雪压塌，刘奎和我一起用长木棍简单清理了一下，能撑过今晚就行。</p>

忙完之后回到屋里，他们已经点起了火，正在准备晚饭。</p>

钱麻子坐在罗老九身边，低声问：“老罗，你说咱们要是不来，他们祖孙三口能熬到开春不？”</p>

“饿死的人还少吗？乱离人，不及太平犬。”</p>

“那他们为啥不跑？到县城要饭，兴许还能活下去呢。”</p>

罗老九又点上了烟袋锅子：“钱麻子啊，你没见他们三口人只有一条破棉裤吗？脸面要不要无所谓，关键是穷成这样了，能去哪？走不出这山沟沟，人就饿死冻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