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日的家庭聚会并不愉快,襁褓之中的小秋官自然不知道自己让父亲有了后备方案,仍旧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在学会“笑”之后,还时不时对父亲傻笑卖萌。不过这并不能让朱慈烺有一丝半点的兴奋,直到下午见到了回京叙职的冯斌,心情才算好一些。
“殿下,这半年间辽东汉人人口增长了三倍,已经有三十万众了。”冯斌作为辽东民族问题专员,头上挂着的却是大都督府特派督察的头衔。
“现在还是以自愿移民为主,等民政体系建立起来之后,速度还会更快些。”朱慈烺欣慰道。
在军事管制体系之下,人口利用率其实被大大降低。
从周遇吉身上就能看出军人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民政官员思维角度之间的差异。尤其是放在儒教文化浸淫出来的守牧官员身上,他们有自己的信仰和教条,有不容突破的底线和坚定的价值观,更重视人命。
然而这种对生命的重视,常会被无知者视作怯弱。在丛林法则之下,怯弱者势必会遭到攻击——即便他的真实实力很强。所以朱慈烺才会以军队先行,等军政稳定了地方,展示了锋锐和肌肉,让人收起獠牙不敢为兽,这才派守牧官员过去,安民施政,抚养百姓,打造大明治下的秩序世界。
而且在民政体系对接之后,整个村落、乃至整个县的大规模移民也将成为可能。没有足够的守牧官组织转运、接收,大规模移民就像和杀人没有区别。当年朱慈烺在西安受到了地方官员从上到下的抵制,就是因为他要推行草菅人命的移民计划。可惜的是,陕西百姓逃过了皇太子这一劫,终究没有逃过李闯和满清的刀锋。
“山东和两淮还是能够迁几个县过去的。”朱慈烺道:“如此一来,少说又是数十万人了。”
冯斌却面露忧色。道:“殿下,辽东虽然地广人稀,但是可用耕地还是不多。尤其过了沈阳,一年之中有大半年是风雪覆盖。说是荒地。却无从开垦。卑职之前只以为移民实边便是解决之道,亲到实地才知道当年设奴儿干都司以羁縻诸番。实乃迫不得已啊。”
朱慈烺点了点头,微笑道:“你能根据实际情况有所反省,可见真的没有白去。不过有一点你却说错了,大明虽大。却没一寸土地是多余的。绝不能因为眼前的荒地而舍弃。你知道我们的猛火油从何而来吧?”
“是陕西所出的石油提炼。”冯斌答道。
现在军中都知道,最重要的是火炮,其次便是热气球。热气球升空全靠猛火油。而且对于寒冷地带而言,迅速起火也是一门优势,所以只要出城,几乎人人都会带一葫芦的猛火油。
“此物之便利,实在不能舍弃。然则全国竟然只有延安才有,所出又少,这实在不是一桩好事。”朱慈烺道:“这就有两个可能:这或许是天地独此一处,否则就是地下所藏。我们如今还找不到。”
中国贫油国的帽子直到红朝之后才勉强摘下来,而探油、打井对于非工业国家而言绝对承担不起。朱慈烺不是地质出身,固然知道大庆、胜利等油田的大概位置,要想通过简陋深井将它们找出来却是天方夜谭。
好在对于大明而言,延安油井的产出已经够用了,花费更多力气去挖油并没多大意义。
“石油如此,煤铁金银概莫能外。”朱慈烺道:“许多地下的宝贝咱们还不足以发掘,若是因为地表荒芜,不堪耕植就将之舍弃,岂不是错失了那么许多天赐之物?”
冯斌恍然大悟,道:“卑职鼠目寸光,殿下此言发人深省。”
“你是没做民政,所以有所忽视。”朱慈烺笑道:“你知道万全县吧。他们如今开采的黑金石十分紧俏。那石头原本是当地人眼中的废物,如今却是修路建房的宝贝。所以今日废地,未来说不定是个宝地呢。”
“但是百姓不足以自给,这如何是好呢?”冯斌忧虑道。
“一个是就地开垦,还有一个是朝廷拨款扶持。”朱慈烺道:“辽东方面起码要恢复奴儿干都司全境,极北之地不堪耕种的,就运粮过去。哪怕让人每日去林子里转一圈,或是收集气温读数,也要在那地方养着他们。”
有土斯有民,反过来说也一样成立。
如今这个世界许多地方都是“无主”之地,如果不尽快将之纳入有效的行政管理体系,日后碰到别人窃据,就要花更大的力气才能夺回来。尤其是大明北边有个盗、窃成性的沙皇俄国,如今已经进入了罗曼诺夫王朝的第二任沙皇统治之下。
对于大明而言,那位在崇祯十八年,耶历1645年登极的少年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并不是一个“好”沙皇。正是在他的统治之下,沙俄吞并了乌克兰,并且稳定了国内政局,为其子彼得一世的霸业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