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肇庆，苍梧县。”祁京道：“我们也许会直接去朝廷行在，但我知道的不多。”</p>
姜卿又问道：“苍梧县是你曾经住的地方吗？”</p>
“是。”</p>
“那你的家里人呢？”</p>
“韩文广说他们去南面避祸了...我暂且不知........”</p>
姜卿点点头道：“他们若是在，也不会让你这般.......你回南面，没见到他们也好，省了很多事。”</p>
其实她言下之意还有许多，比如是在问他带着自己是不是也省了很多事，反正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的，比如是在问他有没有觉得自己累赘。</p>
说来，她也其实只是跟着祁京这一行队伍从大同走到了京城，算上绕行的那些路不过八百余里，除却天气冷了些，还算是不难走的，这也终究还是在北方，许多人文事物她都能认识。</p>
南面就不一样了，她甚至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那里有着这么一个已退去几年曾统一南北的朝廷，其余，就是见过祁京这行过来的人。</p>
南下对于他来说是回归，但对于她来说却是走上了一条更远的未知之路。</p>
当然，祁京也是南边的人，她能感到他一路都是为此是有些高兴的，她不能多说什么。</p>
对此，祁京当然也能明白一些，但之前姜卿不说，他也不愿去深究一个小姑娘的心事。</p>
“我真知道不多，你将就听？”</p>
“好。”姜卿转身铺着棉被，有些隐隐期待起来。</p>
祁京笑了笑，又道：“其实我跟你一样，都是初次南下，心里比你还迷茫一些。”</p>
“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吗？”</p>
“不是，我从一开始说起吧，那时，我在一间牢房里........”</p>
祁京也一边转身铺着棉被，一边说了起来。</p>
姜卿听了一会儿，又回头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那般不紧不慢的铺床，把杀人和谈判说的轻描淡写的样子........</p>
这让她觉得他很坚定，说到做到，因为有这么去做的理由，所以他心怀坦荡，没有一丝动摇...</p>
坦荡之余，她又明显感觉到了祁京那时那种不融入的感觉，包括在他在大同对爹说的那些话，仿佛就是这人眼中只有...江河社稷一般。</p>
她不知道祁京对这次北上有怎么样的感受，回去了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生活，因为在此之前他整个人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空白的影子，只有一双平静的眼神露在外面。</p>
但自己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啊，又没有错........</p>
而且他自己也在说，包括之前跟她说过的，那个有关打趣清廷灭亡的故事，让她觉得很精彩很喜欢，但放到现在这种时候，就没那么喜欢了，也没在提过。</p>
因为那些终究是虚无缥缈的，只有他们如今所在的这个地方才是真实的世界。</p>
总而言之，他说这些是想要自己开心一点，可他不明白自己问这些只是想要他多顾及了一下自己而已。</p>
就像大哥上次说的提亲，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但绝不愿意像那样国破家亡后被当作物件一般贴过去。</p>
他们终究还有许多路要走...或许，或许直到他真正能对世间露出满意的笑颜的时候，自己再说又有什么关系呢。</p>
偏偏就是在如今这种时候，也许他们心里都知道，但他不会说的，自己也不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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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沿着一路的山村城镇又走了半月，进了河南境内，一望无际的平原在眼前展开。</p>
随之而来的，还有新春的之后的元宵时节。</p>
这次，祁京却是未带她再进村落城镇，而是又连赶了两夜到了更前方的信阳州城附近。</p>
听着他一路说着北上的见闻，其中对于信阳的印象颇为深刻，姜卿心想他或许会进去看看，但等真正赶至时，却发现州城已经封了。</p>
但他们还是去城外一个驿站处敲响了门，里面是一个聋哑的老驿卒。</p>
他见到祁京时也是被吓的一跳，但看祁京又拿了银子出来，才施施然然让他们进去。</p>
进门歇息了一阵后，祁京也明显想打探一些消息，对姜卿说了句“等我一会儿。”就再次拿着长剑出了门。</p>
姜卿一直等到了半夜，打开窗户看去，只见前方的州城寂静一片的，完全没有过节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心起祁京的处境。</p>
但黎明将至之时，祁京也还是回来了，他身上穿着一身驿卒的衣服，有些狼狈的骑马过来，身后多了一个包袱。</p>
“我去了委步军署衙门附近，墙上有张两月前的告示，说是在缉捕邱志仁他们。”</p>
“嗯，他们该是已回南面了？”</p>
“暂且不知，要等到我们回去后再说了。”祁京应了一句，转而把包袱提了过来，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p>
姜卿一看到，就不说话了，有些愣愣的看着祁京。</p>
祁京笑了笑，把她和那老驿卒叫出来，点燃了上面的引线。</p>
花火泛起，却没有冲上天空，只是在三人面前闪耀起了一颗小小的烟火树。</p>
姜卿泪眼朦胧的看着祁京，祁京也不说话，只有那老驿卒在咿咿呀呀的叫着。</p>
这是新的一年，他们看着那道火树银花与黎明的微光渐渐升起，旧的一年里那些繁杂与委屈之事也就随之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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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姜卿高兴开心之余，反而是有些羞恼祁京没听她说的话。</p>
所以之后的路途里她一直再拿这件事说，认为祁京是故意逗她哭的。</p>
但见祁京又是说说笑笑的盖过去，她也没再继续说了，只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觉得这是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第一个年头。</p>
虽然那个小盒子并没有在大同城那样花火齐放的壮丽魁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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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南走，气候也逐渐在回暖。</p>
雪花渐渐消停，眼前唯有湘江之水奔流不尽。</p>
岸上芦苇冒出了新芽，两人牵着马走过，临行渡口时，低头见蒹葭之中摇曳着迎春花丛。</p>
姜卿摘下一朵，插在祁京脑后的发束上，愈感时日漫长，岁月平静。</p>
只是在这日初春的傍晚之后，祁京就已带着她渡过湘江，终见到了这片由南方朝廷统治的土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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