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志和凉子被极地圣战的自动飞行车送到城中，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停下，这一场寻找本以为会蜿蜒曲折，却轻易找到，可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两个人一起下了车，飞行车顺着匝道拐进车河中，很快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人行道上密密匝匝的人流，淌过两个呆呆站立的人身边，郝志就像掉了魂儿一样，怅然若失地抬头看天。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城市像是从内部被点亮了的蜂巢，亮起璀璨的光辉，这个庞大复杂的金属丛林剑指苍穹，气势如鸿。

郝志俯身在一边的栏杆上，朝下看了看，几百米的脚下，不同空间轨道上或横或竖地交叉飞行着车流，在流光四溢的高楼腰间穿梭飞过，像是一群群忙碌的萤火虫。

连接着每一幢楼房之间的是纵横交错的天桥，狭长而复杂，像是城市的神经网络一般，相比于传统封闭式的建筑，这个时代的楼体外部多了许多的停车平台，阳台成了进出各个大楼的门户。

他翻过身，靠在栏杆上朝上望去，这突出在楼体外部的人行道刚好可以看清整幢建筑的全貌，高耸入云的塔状建筑的上半截在郝志的视野中迅速缩小，像一个尖锐的三角形一样插进云层之中，当他盯着楼体仔细看的时候，感觉整个大楼好象就要朝自己压过来似的，这令郝志不得不赶紧挪开了视线，朝远处看去。

这么高的位置，本应已经可以看到地平线了，可遥远的地平线却被同样或更高的楼群挡住，隔断成一条并不连续的线，楼缝之间，有淡青色的雾弥漫着，显得深邃遥远。

而再往高处看，似乎就在不远的大气层外围，太空舰队庞大的航母飞船正缓慢地在地球轨道上爬行，新月基地明亮的光线反射下，那些巨型航母的形状似乎清晰可辨，环地球轨道的月环之上，也不断地有飞行器穿梭其间，这让本应该安宁的夜空显得格外繁忙。

一个人站在这里，就像站在芦苇丛中的蚂蚁，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这是真正的未来世界，一个比他小时候看过的任何一部科幻电影中的未来世界都更真实的世界，一个似乎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世界。

“爷爷……”凉子看他俯在高楼大厦的栏杆上发呆，以为他想寻什么短见，担心地在背后小声喊了一句。

“哦……”郝志慢慢转过来，自嘲地一笑，我只是想看看现在这个世界，很漂亮不是吗？地球文明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多少代人辛苦的努力，换来今天丰硕的成果，许多根本没有在史册上留下名字的人，成为了奠基它的牺牲品，你无法说出每一块砖的制造者，可他们共同的名字，叫作人类。

他胸中忽然有一股强烈的愿望，那忍耐不住的压抑憋得难受，郝志刷地打开外套的拉链，敞开胸怀迎着凄冷的夜风，张开怀抱面对这繁华的世界，大喊起来：徐哲！林涛！教授……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梦想中的未来世界，文明中兴的百年计划，我们已经很努力了！

所有路过他身边的人都奇怪地看着这个穿着复古破军装的男人疯一样地发泄，喊一阵，笑一阵，然后，靠着栏杆慢慢地坐下来，像耗尽了电池的玩具。

凉子蹲下来，脸上带着孩子般的微笑，包容地看着这个疯家伙，她不知道他的情绪从何而来，却能隐隐地感觉到那种强大的压抑，那种只有他自己才能懂得的情感爆发……